禅宗牧牛图颂与仙道进程抉要
禅宗牧牛图颂与仙道进程抉要 <BR> 李昌骏 注释 <BR> 序 <BR> 禅宗牧牛图以前曾经读过白话本与英文本,但是从没把他跟仙道想成一起,似乎这牧牛图颂,在美国日本受欢迎的程度,远大于中国,否则怎么很少听国内的禅门大德提过。前年阅读黄易先生的武侠小说「破碎虚空」,主角学仙的进程用了相当多的禅宗的的牧牛图颂,但书中对主角的进程,大多只言心性上的转变与顿悟,不言调息练气,用仙学的话,叫做「言汞不言铅」,想来作者也仅是魏晋玄学的名士骚客,善演绎玄理而已。 <BR> 但这学期上了吴怡老师的课,首次将牧牛图颂的原文仔细看过,此时发觉此图颂简直就是仙道进程的翻版,换了不同的象征,禅宗有禅诗,仙家则有丹诗,禅诗的奥妙在指外之月,仙家的丹诗则隐喻性高,在可言与不可言之间。仙学不讲当下顿悟,诸法皆空,立地成「仙」,却是下学上达理为一贯,虽是循序渐进,但却也是一超直入。禅宗虽言顿悟成佛,一悟尽透,但也非顿悟前后全不努力,否则慧能何必磨米九个月,顿悟之后,还要跑去猎人队苦修十九年,教人时,却又从念「总净心念般若波罗密多」开始。禅宗之妙,在于师徒心心相映,仙学之妙,则在于师徒阳气浸润。两者之妙,皆超出语言文字与功夫之外。 <BR> 禅学之妙在于禅机,禅机有理路,而投机无门,得机在心心相映,此为见诸法皆空,心无挂碍,(心无挂碍方能两见真心)而仙学之妙,在于玄关,玄关为沟通阴阳两地的唯一途径,此玄关不在身内,不在身外,不在非内非外,在内外交感,天人合发,神气充足,自然发生,(似男女的爱情,岂能强求)非是有意可以求得。空与自然、理趣不同,而似可会通。仙学与禅宗,可会通乎?陈撄宁编丹诗24首,第一首即取张拙证道诗,为「光明寂照遍河沙,凡圣原来共一家,一念不生全体现,六根才动被云遮」(前四句为仙禅两家通用,为陈撄宁所取)「解除烦恼重增病,趋向真如亦是邪,随顺世缘无挂碍、涅盘生死等空花」(后四句为禅家解数)第24句「打破虚空消亿劫、既登彼岸舍舟楫、阅尽丹经千万卷,末后一句无人说」并设一故事,有来者问陈夫子,末后一句无人说,是不能说,还是不肯说?陈夫子对曰,是不肯说,非不能说,怕学者闻之惊骇,失去对仙学的信心耳。来者曰,先生之学,素以彻底见称,何妨相告,夫子曰,请勿惊骇,有几分信心?来者对曰,绝不惊骇,有十二分信心。陈夫子曰「可以,既登彼岸舍舟楫,再入轮回作众生」,来者默然良久,含笑而退,此亦如禅宗公案也。 <BR> 牧牛图颂注解 <BR> 1. 未牧 <BR> 狰狞头角恣咆哮,奔走溪山路转遥,一片黑云横谷口,谁知步步犯佳苗。 <BR> 在牧牛图中,将牛比喻成我们的心,此心还没修练之前,发狂发颠,见到可欲可爱,即前去追求,不顾自家身命,故要用种种办法,加以驯服,然此像仙家解数,不似禅宗(特别是顿悟)之解数。 <BR> 此第一句,如老子所说,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位令人口爽、驰骋田野,令人心发狂,所以广成子要黄帝,无视无听、必静必清(庄子)。 <BR> 若是禅宗解数,既以牛(心)为主体,就不会说此牛(心)野性难驯,否则岂不一剑将牛杀了岂非痛快,此非无风起浪乎?但若是北宗解数,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为何还有「忘」字,此忘字为庄子的路数,如能比照仙家的心斋坐忘解,从心息相依(听息),到随息,到神气两忘,便能明白两者轨迹实出一辙! <BR> 2. 初调 <BR> 我有芒绳募鼻穿,一回奔竞痛加鞭,从来劣性难调制,由得山童尽力迁。 <BR> 初习打坐的人特别明白这点,人的心不断向外奔驰情况下,忽然要他停下来乖乖坐着很困难,特别是观察小孩子上课,小孩子往往坐不住,要他坐下来,必定很痛苦。 <BR> 牛野性难驯,如果要他乖乖听话,骑在牛背上喝令它往东往西都没有用,反而还会被摔死,此处最妙的是「芒绳幕鼻穿」,用一条绳子穿住牛鼻子,使其往东就往东,使其往西就往西,这条绳子,在仙家就是息,初下手时,将心放在息上,但是心外驰已久,难依于息,因此常常要先配合刻意属息的功夫,或是放弃自然无为式的心息相依,改由控制式用力的吐纳,所以「由得山童尽力牵」 <BR> 3. 受制 <BR> 渐调渐伏息奔驰,渡水穿云步步随。手把芒绳无少缓,牧童终日自忘疲。 <BR> 在刻意数息后,心已逐渐减少游思妄想,慢慢会的跟着息一出一入,虽有妄想,但是还是立刻回到息上。故曰「渡水穿云步步随」。但是心还是要感觉着息,听着息依着息不放,否则很快又会想东想西,神游各处,这功夫刚开始很累,但是做久了之后,渐渐习惯,也就不觉得累。曹文逸灵源大道歌「他日功满自逍遥,初日炼烹实勤苦,勤苦之中又不勤,闲闲只要养元神,奈何心使闲不得,到此纵擒全在人」即此境。 <BR> 4. 回首 <BR> 日久功深始转头,癫狂心力渐调柔,山童未肯全相许,犹把芒绳且系留。 <BR> 在经过数息,听息的阶段后,心已经不再像以前一样野性难驯,而与息混合在一起,但是此时还是不肯进入第二阶段「听之以气」,因为心与息还没有完全混合,丹经把心比做女,息比做男,此时两人在一起,但还在似有意似无意的状态,要他们不分开,还是得「把芒绳且系留」 <BR> 5. 驯服 <BR> 绿杨阴下古溪边,放去收来得自然,日暮碧云芳草地,牧童归去不需牵。 <BR> 此时已经进入真正「心息相依」状态,若是死死用心守住息,则嫌太过执着,心与息已经不分裂混容在一起,因此使用「听之以气」的功夫,从有知觉状态进入无知觉的状态,因为心与息已经相恋相依,所以人不必再刻意听息与数息。 <BR> 6. 无碍 <BR> 露地安眠意自如,不劳鞭策永无拘。山童稳坐青松下,一曲升平乐有余。 <BR> 此时应以进入神气合一的阶段,不能称做「心息相依」,因为意识已经渐渐模糊,只剩下一点知觉,呼吸也几乎感觉不到,但是却不是佛家的空寂,而是意识与呼吸都化作两种不同的能量,一者为神,一者为气,神入气中,气包神外,从听息到随息,感受到造化的微妙。百字碑云「坐听无弦曲,明通造化机」,,听无弦曲,听息也,「山童稳坐青松下,一曲升平乐有余」从此出乎? <BR> 比照朱子(熹)调息箴:鼻端有白,我其观之;随时随处,容与猗移(容与,闲暇舒适之义。猗音依,猗移,随顺之义)。静极而嘘,如春沼鱼;动极而翕,如百虫蛰。氤氲阖辟,其妙无穷。谁其尸之("尸"字作"主"字解),不宰之功。 <BR> 此时已得不宰之功,自然不劳鞭策永无拘了。 <BR> 7. 任运 <BR> 柳岸春波夕照中,淡烟方草绿茸茸,饥食渴饮随时过,石上山童睡正浓。 <BR> 这里妙处正是睡字,又与仙学的进程符合,从有知觉进入没有知觉,神与气交互团结一出一入,功夫正是任运二字,任其运动,不加以任何干涉,任其「自然蒸发,自然收敛,自然停止」(倘若一物也没有,任运个什么)。 <BR> 在此时,已经进入心止于符、听止于耳的状态,进入无知无觉的状态,也就是睡着了,而一般普通人的睡眠,常常有梦境,意识还在造作,此种睡眠,没有梦境,意识整个彻底休息,故曰「睡正浓」 <BR> 8. 相忘 <BR> 白牛常在白云中,人自无心牛亦同,月透白云云影白,白云明月任西东。 <BR> 此时应当称做「神气两忘」,呼吸、精神都彻底的忘掉,忘记所操持的功法,庄子说「鱼相忘乎江湖,人相忘乎道术」,倘若不能忘掉,那么道便隐于小成了,笔者修练丹道数年,不能突破,后来一直在研究,功法上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是我悟性不够,还是老师不肯透露,不知为何就是老是感觉到自己的存在,后来重读庄子,读到此「忘」字,亡心也,心都可以没有,何况道术呢,再想起「忘精神而超生」之句、宠辱皆忘,方才若有所悟。 <BR> 9. 独照 <BR> 牛儿无处牧童闲,一片孤云碧嶂间。拍手高歌明月下,归来犹有一重关 <BR> 在进入睡乡后,忽然一觉而醒,此时称做「玄关窍开」,称做此时的意识称做「真意」,呼吸称做「真息」,根据「心法相映丹道心悟卅年」所述此境为「恍惚杳冥间,先天一气乍然自虚无中如电光飞奔、闪烁,遽然飘来,又像来自虚空中的一朵清香白莲,踏着漫妙的舞姿,轻盈婀娜,一时空山灵雨,鸟语花香,一灵不灭,一灵独存,间或天宇明光,冥合天地,其大无外,其小无内,充塞二重时空」。因此此图采用「独照」,一灵独存也。(很抱歉本人功夫还未到此,但我想皆下去的功夫应该是如此,人在路上,虽未到达目的地,但前面景物,清晰可见,于臆测,这位十牛图作者,也是如此) <BR> 仙道的功夫做到这里,大致上已经上路,一直下去,迟早达到目标,归来犹有一重关,跟「莫后一句无人说」意境颇类似,虽然功成圆满,可惜仍非究竟,因为无论佛、菩萨、神仙、神通广大(如果有的话),都是人做的,只要是人,便对红尘有情,只此「情」字,都是圣贤仙佛都要面对的「一重关」。 <BR> 据说,牧牛图本来只有八幅,后来增加到九幅,后来又增加至十幅,不知是否如此? <BR> 10. 双泯 <BR> 人牛不见杳无踪,明月光含万象空。若问其中端的意,野花芳草自丛丛。 <BR> 第十图是市场,也就是「再入轮回作众生」之意,「随顺世缘无挂碍、涅盘生死等空花」。「见山仍是山,见水还是水」。悟前野花扑鼻香,悟后野花扑鼻香。可惜笔者程度离此尚远。多讲此,就会变成「口头禅」了。 <BR> 从张紫阳开始,便开启了仙禅同参的局面,很多学仙无法进步的人,因为执着在有为的功夫上,因此前往禅宗求取突破,在他们进入禅门时,往往把仙学思想带了进去,从禅诗中很少地水火风,却常常充斥着自然景物的描写,可见一般,而也有学仙之前,学习佛学儒家者,因为苦于无法突破,进入仙学,因此丹诗中,也常出现佛学与儒家的语词。 <BR> 鱼相忘于江湖,人相忘于道术,笔者于禅与仙都未能通透,整天忧心冲冲,还是「两忘而化其道」吧。 儒释道原来是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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