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海一粟 发表于 2011-9-21 13:01:14

“虔诚的伪造” ——古埃及文献中的国王形象

【编者按】为说明上述观点,本文作者特将三篇最典型的“国王的故事”从象形文字译
成中文,以供读者参考,其中图特摩斯四世《记梦碑》和《哈特谢普苏特方尖碑》属于
强调国王宗教作用的,《卡叠什之战》是最典型的强调国王功绩的作品。
【正文】
    “国王的故事”(konigsnovelle)一词最早由埃及学家A. 赫尔曼(A. Hermann)
提出, (注:A.  Hermann,  Die @①gyptischek@②nigsnovelle (Universit
y of Leiden Press,Leiden,1956),p.256.)在传统上特指古埃及的一种叙述体作品,
在这类作品中国王都是神启者或者是起着决定作用的角色,一般认为“国王的故事”是
一种文学体裁,本文对此提出质疑,认为它只能是一种叙述模式,下面将以具体的例证
对此加以说明。
        一
    在古埃及社会金字塔状的结构中,国王集各种社会角色于一身,他是社会凝聚力的
写照和象征。在铭文中他们常常代表着整个国家。如在“卡叠什战役”(见本文附录)
的记载中,当埃及军队陷入赫梯军队的包围时,国王独自击退了所有的赫梯军队。在《
辛努海的故事》中,更将国王与埃及的昌盛联系在一起:“他对我说,‘这个著名的国
家如果没有他将怎样生存?他是声名显赫的神,他的威严穿过异国他乡……’”在古埃
及人心目中,国王的地位是至高无上的:“从内心深处崇拜国王,衷心地为他祈祷。他
洞察所有的心,他的眼睛能看穿每一个人。他是给我们光明的太阳神,  他比照耀大地
的太阳还明亮……”(注: M.Lichtheim,  Ancient  Egyptian  Literature( Un
iversity  ofCalifornia Press, London,1973),vol Ⅰ, pp. 230—232.)
    因此,古埃及各个时期、各种体裁的铭文都充斥着对国王及其事迹的描写。大致上
有三种类型的“国王的故事”。第一种侧重于对国王个人特点的描述,例如在故事或教
谕(instruction )中有许多对国王个性特点的描写,如贤明的斯尼弗鲁(Snefru),
残暴的胡夫,有同性恋倾向的培比二世(Pepy), 勇于认错的阿门涅姆赫特一世(Ame
nemhet),好争吵的阿波比(Apopi)和塞肯内拉(Seqenenre),有传奇色彩的培都巴
斯提司(Petubastis),贪杯的阿美西斯(Amasis)等等,(注:M.Lichtheim, Ancie
nt Egyptian Literature( University ofCalifornia Press, London,1973),vol Ⅲ
, pp. 188 —220. )与此相反,在纪念性铭文中国王则都是同一模式的。初看起来,好
像很容易区别故事中“文学化的”国王和纪念性文字中“政治化的”国王,然而,有意
思的是,虽然在故事或教谕中国王并非主角或主要参与者,其个性特征却能在寥寥几笔
中凸现出来,而在纪念性铭文中,国王是故事的主角,但我们却很难看出这类作品的个
性化特征。当然,在古埃及的文学作品或其他作品中,国王都是直接或间接地以决策者
的形象出现;颇具讽刺意味的是,比起历史文献和宗教文献中对国王无条件的赞美来,
表现一个没有什么作为的国王往往更接近文学化的“国王的故事”的精神。文学作品中
对国王的外在特征和心理特征的描写,是对作为一种文学形式的“国王的故事”进行重
新解释的关键。
    第二种“国王的故事”侧重于对国王功绩的叙述。上述对国王个人特点的叙述并非
埃及文献中表现国王的唯一形式;作为个体的国王更局限于狭义的文学作品中,即故事
和教谕。“国王的故事”一词常常更适用于其他类型的作品。在这些作品中,“国王的
故事”并非是国王个人特点的再现,它是体现国王作为一个英雄出现在某一历史过程中
,在危难之时力挽狂澜,使局势转危为安。例如,一个异邦公主身患重病,国王送去一
尊神像,使她脱离危险;又如,在战争中,每当埃及军队遭遇危险,总是国王的出现扭
转了战局。然而,不管这类叙述是真实的还是伪造的,这一类的文献几乎都是与政治宣
传相关的,它们都反映了对国王个人行为的密切关注。
    第三类“国王的故事”是强调国王的宗教作用。不管它们是以文学、史学或者神学
作品的形式出现,都是阐述国王的超自然能力,反映了古埃及人对神权与王权之间关系
的看法,神权与王权之间的平衡确定了神的意旨与人类环境之间的关系,在这个意义上
,“国王的故事”是在强调国王在这个关系中的作用。
    因此,研究“国王的故事”最主要的问题是,这类作品中包括了各种彼此间差别很
大的文献:对国王文学化的描述主要集中于从中王国到后期埃及的故事和教谕作品,对
国王功绩的记叙出现在中王国末期的后期埃及的纪念性铭文中,与国王的超自然力量相
关的具体概念在宗教和历史文献中都有反映。
    下面,我们将从历史的角度出发,探讨国王形象在不同类型的铭文中出现的形式,
从而进一步明确这样一个问题:“国王的故事”这一概念是否有助于我们确定文学和政
治在整个埃及历史上的不同角色。
        二
    在关于国王的直接或间接的叙述中,第一个重要的特征就是在古埃及人的世界观中
,国王既非神,亦非人,也不是死者或者任何其他的“过渡”阶段的存在。这一点在历
史文献、神学作品等中都有明确的表述。例如,在都灵纸草等王表中,首先是一个神的
王朝,其统治都是10位神(ntr. w),若干半人半神者(3h.w),传说中的史前国王(
sms. wHrw),然后才是真正的王表。 在起源于中王国的宇宙学铭文“作为太阳神祭司
的国王”中,是这样来阐述国王与神、人及死者的关系的:他是“使神祗满意者”(sh
tp ntr.w),也是“人类的法官”(wdc rmt.w),同时又是“为死者奉献供品者”(
prt-hrw n 3h.w)。在古埃及的分类辞书中,如阿门涅姆普(Amenemope)辞书,国王(
nsw)列在神(ntr)和死者(3h)后面,在各种行政头衔的前面, 头衔的后面是其他各
个等级的人。(注:Erik. Hornung, Conceptions  of God in Ancient Egypt(Uni
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 New York,1971),
【编者按】.45—52.)
    在古埃及辞书的分类中,神属于天界,人属于地界,死者属于冥界,而国王同时属
于这三个世界:作为祭司,他是神与人之间的中介,他同时又是人间的法官,还是死者
的捐赠人。(注:Sir A.H.Gardiner,Ancient  Egyptian Onomastica( University 
of London Press, London, 1947), pp. 150 — 154. )这种变化性和多重性使得国
王在意识形态中成为非历史的角色:他不仅是从人间到神界或冥界的过渡点,也成为神
话故事的理想原型。因此许多国王以假名或者模糊的名字出现在虚构的历史作品中,如
《尼弗尔提预言》中的国王原型是伊美尼(Imeny),竖琴之歌里提到的是英太夫(Int
ef),等等。
    古埃及人对国王概念的这种认识使得文献中国王的形象复杂化,也使我们定义“国
王的故事”的范畴更为困难。但同时也为我们研究“文学”中的国王提供了一系列的参
考。文学化的过程通常伴随着一种世俗化的倾向。在宗教领域里,文学化的神不同于神
学意义上的神,前者除去了神的神秘外衣,使之成为人性化的角色,如神话中的神就常
常具有人的喜怒哀乐,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文学提供了一种使神人性化的形式。在墓葬
作品中,文学成为信仰的某种终止。在人类层面上,以智慧文学为教育手段以及追求冒
险的动机,使得圣贤和英雄成为文学作品中最常表现的对象,在这个意义上,文学成了
探索人类行为模式的工具。至于国王,其特殊之处在于他处于有限与无限的交集中,文
学化的过程是使他从无限回到有限,进入具体的历史事件中,从一个非历史的角色降为
历史的角色——也就是说,通过对国王的特质进行象征性的表达来把王权的内涵具体化
。在这种意义上,“国王的故事”这一名称应该是适用于所有将国王作为历史的参与者
而非中介者的文献。“国王的故事”应是表现国王的生活经历的文学形式。
    将国王的形象文学化的程度,取决于作者在他所描述的国王经历和读者之间建立怎
样的联系,也就是说,国王在当时的声誉对表现他的“国王的故事”起到很大的作用。
我们已经看到许多有关埃及国王具体性格特征的描述,为什么这些国王成为后来文学作
品的描写对象?并非因为他们统治的时间较长,而是因为他们的一些具体性格特征的流
传。这些特征并不一定是与超人的能力有关的,而是包括了人类性格的各个方面,如狂
妄、冷漠、懦弱等等。
    也正是由于这个原因,尽管许多关于埃及国王的故事很可能是取材于同时代的民间
传说,作者却要把这些故事放在一个多少有些神话色彩的年代中。这一点体现在从叙述
体文献到教谕作品,从历史文献到伪造的历史文献等各种文献中。
    进一步说,国王之所以成为各种文学作品中常见的描写对象,是因为他们是现实与
故事之间的交汇点,前者是政治的、与现实生活相结合的,后者是文学的、神话的和从
现实生活中抽象出来的。从文学的角度看,古埃及国王的形象是模棱两可的,总是介于
人类历史人物和神的角色之间,以及个人历史和文化历史之间。
        三
    真实的历史与古埃及人循环的历史观之间的对立,使我们有必要重新考虑狭义上的
“国王的故事”。因为古埃及人对历史的叙述中有太多伪造的成分。古埃及人在史初就
开始编写年鉴。最早的时候不是逐年编史,而是按照重大的事件,如“击败亚洲人之年
”、“众神之星荷鲁斯之年”、“河马之年”,这些年代的名称通常都被刻在容器的内
壁。后来政府开始定期清查全国的财产以确定赋税的数额,因此逐渐开始以财产清查作
为纪年的方式,如“第X次牲畜大清查”、“第X次黄金大清查”,等等。
    古王国之后,才普遍使用按国王在位的年代来纪年的方式,如“某王第X年”等。使
用这种方法,王朝的更替意味着纪年的重新开始, 因此纪年是循环的而不是延续的,每
个国王即位都标志着新纪年的开始。然而,即使如此,国王们仍重复叙述以前发生的事
,就像他们相信今生的生活在来世可以重复一样,这证明了古埃及人并不按直线的时间
观念思维。
    循环的时间观在文献内容上表现为王权秩序的延续性。每个国王的统治都被模式化
,国王的个性和历史的具体事件常常被各种模式所掩盖。最突出的例子是在整个古王国
时期没有出现传记体的王室文学。国王本身就是神,他的功业体现在国泰民安中,他的
威严体现在高耸的金字塔上,他不需要为自己树碑立传也能流芳百世。第三、第四和第
五王朝早期的金字塔甚至无一字铭刻。 直到第五王朝最后一个国王乌纳斯(Unas)的
金字塔中才第一次出现有关来世的宗教文献“金字塔铭文”。其中对过去历史的记载是
神话的而非历史的。如提到以前的国王时,笼统地说他们是“过去的神”,“与他们的
‘卡’(Ka)结合的神”;现在的国王是“神的后代”,出生于神的圣地赫里奥波利斯
(Heliopolis),出生时间是“当‘拉’( Ra )是九神会之主, ‘尼弗尔吐姆(Ne
fertum)’是人类之主时”(注:E. Lipinski, State and Temple Economy in the 
Ancient Near East( Peters Press,Leuven,1979),vol I,pp.89—92.)。
    到古王国末期,几种王室管理文献如年鉴、王表等等,都走向了程式化。王表中所
记载的事件大致有这么几种类型:制作雕像,建造神庙,庆祝节日,新王即位典礼、赛
德节,战争和狩猎,尼罗河的水位、泛滥时间(注:这决定着土地的肥力和每年国家应
征收的赋税的数额。)。这一系列事件简单而有规律地重复着,偶尔会在事件的前面加
上序列号,如“第一次击败东方”,或“第二次太阳节”等,这样更强调了循环的特征
。著名的帕勒莫石碑(Palermo Stone),虽然列出了长长的王表,但除上述内容外,很
少有对具体历史事件的记叙,更没有解释的尝试。民间文学作品中也贯穿着这种延续不
变的观念,如赞美国王统治有方时,最常见的句子是:“看啊,他的统治和他父亲统治
时一样。 ”(注:D.Redford,Pharaonic King—list,Annals and Day—books,p.137.

    由于这种历史观的影响,古埃及人的历史文献中充溢着雷同的事件。著名的那尔迈
调色板和各种纪念物上表现的主要人物虽不同,但基本角色是一致的:即世界秩序的维
护者,他是永远不可战胜的;他的臣民忠实地追随其后,时刻准备接受差遣;而敌人则
匍匐在地,乞求他的宽恕。
    由于遵循这种理想国王的模式,在记载史实时就不免有夸张和伪造之词。在新王国
时期,国王们开始以军事英雄的形象出现,他的个人才能和作战功能被戏剧化地夸张,
这种模式甚至成为一种时尚。较早的一个例子是图特摩斯三世(Thutmose Ⅲ)的石碑
:“这是对这位贤明君主神奇的勇猛之处的记述……因为有太多的例子,无法一一列举
。他习惯于射铜制的钯子……事实上在阿蒙神庙就有这样一个:它是铜制的,有三个手
指那么厚,上面还留有一个陛下射的箭,那箭穿透了靶子,并在另一面露出三掌之长…
…我在准确地描绘他所做的……决无虚假之处……陛下是当着全体士兵的面射的……我
决没有夸张……每当他用一点时间放松一下时,他会到沙漠中打猎,捕获的猎物动辄超
过他全体军队士兵的人数。他在片刻间射中7头狮子,并在一小时之内射中12 头野牛!
”(注:D.Redford,Akhenaten, the Heretic Pharaoh,Princeton, 1984,pp. 30—31.

    新王国以后,伪造史实的文献也大量出现。有一类“仿古”的作品,内容通常是假
托过去的国王叙述现在的主张,或者把以往国王的功绩直接安在后来国王的身上,如女
王哈特谢普苏特在斯庇欧斯·阿提米多斯(Speos Artemidos)铭文中叙述了她驱逐喜克
索斯人的经过, 而她统治的时代距喜克索斯人被逐已有半个世纪之久;拉美西斯家族各
国王刻在神庙上的战绩看起来非常相似,因为父辈的武功可以直接抄在自己的记功碑上
。拉美西斯二世在位时,埃及与赫悌之间长期争霸的最后一次战役——卡叠什之战爆发
,由于情报有误,埃及军队陷入包围,仓惶败北,幸有援军及时赶到,才免于全军覆没
。但在埃及各大神庙中,拉美西斯二世却大肆描绘自己如何大显神威,击退敌军,扭转
战局。
    又如对古埃及传统的王室仪式——赛德节的记载。这是从早王朝一直持续到托勒密
时期的一个重要仪式,在每个国王在位30年后举行,目的是为王权注入生命的活力。古
埃及人相信通过这个仪式国王会永葆青春。许多国王在各种建筑物上留下了庆祝赛德节
的记载,而实际上只有极个别的国王统治时间超过了30年,能庆祝标准的赛德节。(注
:S.H. H
【内容提要】ke, Myth, Ritual, and Kingship(University of Oxford Press,Oxford
, 1958),pp.67—72.)因此,对大多数国王来说,赛德节的记载都只是一种理想的寄托

        四
    古埃及人对历史的夸张和伪造更多地是出于他们特殊的宇宙观和宗教信仰,因此有
学者称古埃及人是“虔诚的伪造者”。在古埃及人眼里,过去、现在和未来都是一样的
,也只有在这个意义上,过去才有价值。因此,古埃及的历史记载和艺术作品向我们展
现的是一个神圣的、仪式化的世界,而不是真实历史的写照。在古埃及的文献中,历史
就像许多人共同参与的宗教戏剧,历史事件是人们日常生活中宗教活动的强化,人物有
固定的角色,事件也像宗教仪式那样有着固定的作用。
    “国王的故事”作为一种叙述体描绘的是国王在具体生活中的事件,因此为编写出
于政治目的的历史提供了理想的背景。新王国时期的埃及,处于在政治上更为复杂化、
文化上更为多元化的青铜时代晚期,需要一种意识形态上的对历史的表述。
    因此,在新王国时期埃及文化中产生的将现实历史化的过程中,国王的文学化成为
其中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国王不仅是神的意旨的接受者,像在中王国时期远征文献中所
反映的历史模式那样,而且也是人类历史的亲历者。我们从新王国时期的历史文献中定
义甚至是辨别“国王的故事”的范围所遇到的困难,正是由于这类文献的编写受到同时
期历史观的极大影响。而且这个时期“国王的故事”还呈现出逐渐从抽象走向具体的趋
势,因为在古代埃及,理想化的表述方式是以具体的事件来表达抽象的概念,所以强调
国王的重要性,在故事中描述一个具体和偶然的事件比系统地叙述王权的各个方面更为
有效。
    在这类“国王的故事”中,历史事件被当作国王成就的一种戏剧化的象征,这种形
式一直延续到后期埃及,并且与占卜形式的诏书结合在一起,例如,库什国王塔哈克(
Taharka)的一块石碑上, 记载了他效仿古王国和中王国时期的国王,大力修建神庙,
作为奖赏,阿蒙神许诺让他实现4个梦想;另一份文献记载了国王塔努塔蒙(Tanutamon
)在梦中得到的启示,出发前往三角洲驱逐那里的入侵者亚述人,等等。
    因此,在公元前2千纪后期和公元前1千纪前期的埃及文献中,国王已经成为历史的
主要创造者。在这种将国王历史化的过程中,王室赞美诗和来世神学似乎是个例外,在
《亡灵书下一词》中国王仍与太阳神密切结合在一起。然而,这种保佑死者获得永生的
宗教文献也产生了自上而下的扩散,在古王国时期,这类文献叫做《金字塔铭文》,是
国王专用,刻写在金字塔内;到中王国时期,发展为《石棺铭文》,内容相似,但使用
的范围已扩大贵族阶层,主要是刻写在装木乃伊的内棺上;而到了新王国时期,更发展
为《亡灵书》,写在纸草纸上,廉价出售,普通民众都可以买来放在墓中随葬。这表明
获得永恒的来世已不再是国王的特权,通往来世的大门向所有的人打开。从这一点来说
,国王也更接近普通人。
    自新王国以来国王角色的这种转变也反映在提及国王的文献的其他方面。在拉美西
斯时代末期,国王已远不是早期历史上那种自命不凡的形象了。拉美西斯四世在阿拜多
斯的JE48831号石碑上, 描述了一个正直的国王的义务,其内容与新王国初期“宰相的
义务”如出一辙,而拉美西斯四世对自己的功绩和成就的叙述,则与民间的自传和《亡
灵书》的第125节极其相似:
    “我没有说过反对神的话,我没有伤害女神,我没有打碎已经受孕的蛋,我没有吃
我厌恶的东西,我没有偷窃穷人的财产,我没有杀害弱小者,我没有从圣湖中捕鱼和捕
鸟,我没有在猫女神的节日里捕猎狮子……”
    在这些陈述中,我们看到在宗教作品中王室和平民之间的牢固界限也被打破了,国
王现在也不得不在神的面前陈述自己的个人行为。在这个时期的作品中,国王的特权越
来淡化了。此后的“国王的故事”中,国王个人及其角色又进一步个性化。
    总之,如果把“国王的故事”理解为对国王生活的具体描述,那么这类作品不仅在
埃及有,在古代近东其他国家也都有。古代埃及的“国王的故事”之所以成为一个特别
的文学研究对象,是在于它在历史发展过程中产生的变化,这个过程中可以看到从国王
形象中折射出的人与神之间关系的变化。“国王的故事”反映了文学发展过程中固有的
一些主题,如个人与社会的关系等,以某种形式扩展到王室文学的范围里。当文学应用
到王室范围中时,结果一定是“国王的故事”的出现,即对国王在人类和历史中的作用
的探讨。狭义上的文学表现为叙述和教谕体作品的延续,在新王国时期又增加了一些其
他的形式如情诗;而在“国王的故事”中,能找到所有的文学体裁,如叙述体、教谕和
神话等等。同样,当纪念性的铭文用以描述国王的业绩时,就产生了新王国时期和后期
埃及的“叙事式的”“国王的故事”。因此,我认为“国王的故事”并非是一种纵向的
文学体裁,而是横向地分布在古埃及各种类型的文献中的一种叙述模式。国王的身份是
通过与神之间的关系来界定的,但他的成功则是要逐渐地以他作为人的成就来衡量的,
从这个意义上说,他被拉回到了人类历史的层面上,像所有的文学作品中的英雄一样,
他要依靠个人的能力与决断来战胜命运。
页: [1]
查看完整版本: “虔诚的伪造” ——古埃及文献中的国王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