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道主义与当代箴言
曼德尔施塔姆常有这样的时代,它们宣称,它们无暇顾及人,它们需要象利用砖石、水泥那样利用人,需要用人来建设,而不是为了人而建设。社会的建筑系以人的规模来测量。有时,社会的建筑会与人敌对,会以人的屈辱和渺小来培养自己的宏伟。
亚述人的俘虏们象雏鸡一样在高大帝王的脚下蠕动,体现着敌视人的国家力量的武士们,在用长矛刺死被缚在一起的囚徒;埃及人和埃及的建造者们视民众若物质材料,这样的材料必须够用,应当任意数量地采集。
但是,也有另一种社会建筑,其规模和方式亦为人,但它却不是用人来建造的,而是为人而建造的。它的宏伟不是在个性渺小的基础上建立起来的,而是以与人的需求相适应的高度目的性为其基准的。
众人皆能感受到不断前行的社会建筑之形式的宏伟。尚未见到高山,可高山已将其阴影投向我们。于是,疏远了社会生活宏伟的形式,被迫习惯于19世纪的国家与法的观念,我们怀着恐惧和犹豫在这一阴影中前行。我们不知道,这是迫近的夜的翅膀呢,还是我们应当步入的故乡城的暗影。
简单、机械的巨大体积和和赤裸裸的数量是与人敌对的,诱惑我们的不是新的社会金字塔,而是社会的哥特式建筑:重量和力的自由的游戏,设计得如同一座复杂、茂密的建筑森林的人类社会;在那儿,一切都是有目的、有个性的,每一部分均与巨大的整体相呼应。
社会建筑的本能,亦即以壮丽、宏伟的形式对生活的组织,这些形式似乎远远优越于人的直接需求,人在本质上是属于人类社会的,主宰他的不会是空洞、任性的欲求。
您若拒绝社会建筑,那么,那最简单的、所有人都确信无疑的、所有人都需要的建筑物就会倾塌,人的房屋、人类的居所也会倾塌。
在经常受到地震威胁的国家里,人们建造低平的住所;面对低平的追求,对建筑的拒绝,自法国大革命开始,一直贯穿着19世纪整个的法制生活,而整个19世纪也一直在紧张地期待着地下的震动和社会的冲击。
但是,地震并不会怜惜低平的住所。混乱的世界闯进了--英国的家和德国的内心,混乱也在我们俄罗斯的火炉中歌唱,在敲打着我们的炉门和挡板。
怎样才能使人类的居所远离可怕的震撼,使其四壁免遭历史地震的毁灭?谁能说,人类的居所、人的自由的家不应作为大地最美的装饰,作为所有存在中最坚固的存在而矗立在大地之上?
近几代人的法制创造是无能为力的,它无法保护它赖以产生、它为之而努力的一切,它在徒劳地卖弄聪明。
任何关于人的权利的法律,任何的所有制法则和不可侵犯性法则,都不再能保护人的居所,家也不再能使人避免灾难,家既不能给人以信心,也不能给人以保障。
一个英国人会比其他民族的人更虚伪地关心个性的法律保障,——但是他忘了,数个世纪之前家这一概念作为一个革命性的概念,作为一个对欧洲第一次社会革命的自然的辩护,正是在他的国家出现的。就其类型而言,那场革命比法国大革命还要深刻,还是贴近于我们的时代。
向前发展的社会建筑的宏伟性,是以它的这一使命为前提的:以满足人的需求的世界性操劳的原则来组织世界经济,将人的家庭自由的限度扩展至世界规模,将人的个性炉灶的火苗吹旺为宇宙规模的火焰。
对于不理解未来的人而言,未来是冷漠的、可怕的。但是未来内在的热能,适宜性、经济性和目的论的热能,对于一个当代的人道主义者来说是十分明晰的,如同今天烧得滚烫的火炉的热量。
如若真正的人道的辩护不能成为未来社会建筑的基础,那么,未来的社会建筑就会象亚述和巴比伦那样挤迫人。
人道主义的价值如今日益罕见,似乎已停止流通,已遭废弃,但这决不是一个糟糕的信号。人道主义的价值不过是藏匿了起来,如同黄金货币;而作为黄金储备,它能为当代欧洲所有的思想倾向提供保障,并在暗中更有力地左右着那些思想倾向。
向黄金货币的过渡,是一件未来的事情;而在文化领域所面临的任务,就是去用欧洲人道主义遗产的黄金铸币去替换各种临时的思想——那些纸币。那些漂亮的人道主义金币不是仅在考古学家的铁铲下叮当作响,而是等它们的时辰一到,就会像一枚流通的、哗哗响的硬币,穿梭在一只又一只的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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