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听故事的人默不作声,北美高纬度的天空,永恒不变的北极星比我们在上海的看到的位置高的多。我仰望天空,浮想联翩。南茜的故事确实不恐怖,可我怎么觉得她讲的是真话,驻守博物馆的幽灵,碟仙,这些与我的三十年生活经验完全背道而驰的东西为什么今晚这样打动我的心?
南茜又开始讲她的故事。
我不是一个通灵者,我是一个眼睛有毛病能看到幽灵的女性,通灵者能和幽灵交流,我如果有那种能力一定会做一个预言家,像乌比戈登堡在“人鬼情未了”里面扮演的那个一样,做预言家有可能赚到比在电脑公司更多的钱(大家失笑)。我见到的幽灵都像是哑子,博物馆里见到的那位女士对我流露出的情绪是轻蔑,就像年长的人对待那些喳喳呼呼打打闹闹不肯学习的孩子一样。时代不同了,生活方式不一样,幽灵女士,老躲在博物馆里不会长见识,你也应该学点东西呢!我这样想。
我和理查德是五年前开始建设这栋房子的,我们看中了这里的环境,然后从一对老夫妇手里买下旧房子,目的是要这一块地皮,我们把老房子全部拆掉,按照目前流行和比较实用的样式重新盖起来。我们找最好的工程承包商,用最好的建筑材料,力求美观和有现代气息,现在这栋房子从地下室到顶楼都是全新的。我们觉得这里视野开阔,整齐幽静,地点适中,房子具有升值的潜力,是理想的安家之地。我们担心过冬天的交通,以为下了大雪以后在山坡路上会开车困难。不过后来体会到这里是大城市,城市管理成熟,公共服务系统运行正常,积雪往往很快就被清理干净,所以我还没有在冬天开车的时候遇到真正的困难。
当初盖这栋房屋的时候,我和理查德心心相印“共筑爱巢”,两个人都竭尽全力,务求为以后的生活考虑得更加周全一些。我多次修改原来的设计,建筑公司的工程师认为我头脑有毛病,因为每一次修改都会延宕工期和增加很多的成本。现在这个房子的样子,基本是按照我的意思盖起来的。我们所在的是底搂,3000多呎,只安排有客厅、厨房、餐厅和两个客人房。你们都看到了,我的厨房极大,厨房中间有一个很大的料理台,料理台周边可以容得下20个人同时进餐,这就是按我的意思做的,我向理查德说我要请所有的同事来家里吃自助餐,厨房就成了现在这样。我们加高了地下室的地平,做成W/O形式(walk out,直出后园),增加了我们现在坐着谈心的deck。工程进行中理查德和我配合得很好,男人就是心胸宽,无论我提出什么设想,理查德总是想方设法去和建筑公司商量,他宽容忍让,接受我的许多缺点,原谅我的坏脾气。
在讨论二楼的布局时,理查德和我产生了分歧。我坚持要很大的儿童活动室,还想要一个健身房,理查德却想分隔比较多的卧室。我知道,理查德想要他的爸爸妈妈来和我们同住,我认为这是个坏主意,我不想过大家庭的生活,即使需要老人,我想我的妈妈可以和我在一起。理查德一反常态不再迁就我,他“不计后果”的和我争论,最后用一个折衷方案勉强满足我们双方的要求,就是把健身房放在地下室,楼上的卧室数目比我设想的多一间。理查德的双亲住在多伦多,他们开办了一家“Garden”,有将近5英亩的很大暖房和将近100英亩的花园,每年的收入很可观。我们盖房子的时候,理查德的父亲支援了我们一些现金,但我认为这不能成为他们搬来和我们一起居住的理由。因为我们自己有能力还清贷款,时间略为长一点而已。
房子盖好以后,我立刻到红鹿市把我的妈妈接到这里。我抢先走了这一步棋理查德的父母就很难立刻退休结束农场搬到我们这里来,虽然他们在电话里多次提到年龄大了,应付种植花卉这种体力工作一天天力不从心。我却铁石心肠不为所动,我能做到的最大让步就是他们可以在我们这个城市我们的房子附近另外买一处住房,他们有这个财力。
我并不是一个刻薄的女人,我对理查德的父母没有成见,我只对和他们相处感到害怕,怕不能和他们彼此适应,我不是一个女超人,我的内心是脆弱的。
我的妈妈和我们同住了三年,她和理查德相处得很好,我尽量使她老人家快乐,我为戴维和巴巴拉请了保姆。保姆担当了大多数的育儿工作,妈妈不至于很累。
但是妈妈却归心似箭,他惦记着我的哥哥休伯特一家,还有红鹿市那将近百年的老屋,我不明白这些为什么使她牵肠挂肚。她每天不停的唠叨“要回去,要回去……”,有时她会朝着北方,那是红鹿市所在的方向喃喃自语,“不知道果树怎么样了……”,这使我厌烦透顶。我实在受不了她的这种态度,在那一年圣诞节的前十天,我很强烈的爆发了。
理查德去多伦多总公司开会去了,当妈妈又一次表示要回红鹿市时,我激烈地和她争吵,我历数我对她的关心,在她生病的时候我如何放下工作彻夜不眠侍候她;作为一个大公司的部门主管我的工作是多么繁重,我既要做好工作还要照管好家庭,下班后我还要不时亲自到厨房为全家做点好吃的,我心力交瘁,我有一个不理解我的妈妈,从我小时候起,我要做什么事情你的回答一定是不行,不行,一百个不行,最后事实证明真理总是在我的一方。如果一定要走就走好了,立刻就走,以后不要回来,不要…不要……等等。
我认为我的这一番真情实意的表白可以使妈妈回心转意,可是她默默的收拾了自己的手提箱冷静地要我开车送她去机场。我几乎气疯了,自从不到十岁失去了爸爸以后,妈妈一直都是最爱我的,为什么这一次这么坚决地要离开我。我开车把她送到机场,一路上我噙着泪水赌气坚决不和妈妈说话,为她联系好班机以后我快步离开候机室,头也不回,我怕我回头后忍不住要抱着妈妈痛哭,求她老人家留下来。
那天上班以后的情形你们中间应该有许多人记得,公司财务部需要派一个人到大学找汉斯教授在一份文件上签字,就是那个当时刚刚从德国过来的汉斯教授,他那个课题的经费是我们公司资助的。按照分工应该是我去,而我因为妈妈的离开情绪不稳,我想在你们中间找一个人陪我一道去,偏偏你们都有走不开的工作,最后是我独自开车去的。
到了大学知道汉斯教授那天留在家里,他的家远在坎莫尔(canmore),离开城市大约150公里,在洛基山下。我开车直奔坎莫尔,那天我开的是一辆红色的福特Van,那原来是理查德的车,Van可以乘坐七人,属于大型车。我在汉斯教授家里办完事情,承蒙他招待共进午餐。过午以后天气发生变化,黄色的云彩密布天空,这是要下雪的征兆。我急忙向教授告辞离开坎莫尔往回赶路,离开教授的家时雪刚刚开始下,只隔了短短一会,我从镇上驶出努力想走上一号高速公路时雪花已经一团一团的漫天飞舞,高耸入云的三姊妹峰转眼间被风雪淹没。事后我知道这是几年以来最大的暴风雪,当时我感到情况严重,因为我看不见十米以外的任何东西,这么大的雪一个小时可以积到40厘米高。这最容易出事故,风把积雪从高处吹往低窪的地方,大地变成一片平坦,你不知道哪里是坑哪里是沟,在高速公路上还可以找到行车标志,在普通公路和乡间小路上就非常容易迷失方向。偏离方向驶向原野是异常危险的,一旦陷到沟里,你绝对没有办法靠自己的力量重新爬上公路,只有停在那里等待救援。记得第二天的有线电视(SHAW TV)新闻报道说城市周围的各条公路上总共有170辆车为风雪所困,城里所有的警力都被调去救援。可能风雪使我没有看见标志上的一点小小差别,我拐错了一个弯进入了“一号A”公路,这是一条备用公路,我立刻陷入困境。
发现前后都没有车辆使得我我心急如焚,戴维和巴巴拉还在家里,妈妈不巧正好在今天离开,我还没有来得及把这件事通知保姆,到了五点钟保姆会以为妈妈在楼上而自己走掉,那就有可能造成只有两个孩子在家的情况,要知道当时巴巴拉只有三岁,万一出了危险我将永远不会原谅自己。在一号公路上你可以随着前面的车压出的痕迹前进,我现在走的一号A公路因为路况不好平时就很少人走,现在这种天气恐怕我是遇不上别的车了。
风雪太大,汽车雨刮来不及清除车窗玻璃的雪花,我一秒钟也不能让雨刮停止,否则车窗玻璃就会覆盖上一层厚厚的雪,能见度极差,我尽力把头贴近车窗希望有助于辨认路途,车子摇摇摆摆的慢速前进。我想干脆停下来等待后面的来车,又没有把握,又想到即使有来不过多一辆车困在这里,我真是进退两难。我非常谨慎地注意路旁的道路标志,这个时候一旦滑出路面我今天晚上就得在车上过夜了。
这样我走了两个小时还是三个小时,因为缺少参照物感觉上车子并没有前进多少,我打开收音机却找不到交通电台,只有一个电台在播放什么乡村歌曲“妈妈打翻了牛奶罐”,我没有带移动电话,无法报警求救,通常高速公路上有的红色求救电话这里一个也看不到,我唯一的安慰是油量表显示我的燃油还算充足。
要是车上有两个人,可以由一个人下车走在前面探路,另外一个人开车,尽管缓慢终究可以走上正路,现在我怎么办呢?我下车往前面走了几步试探一下,当我回到车上时我刚刚踩出的脚印已经看不见了,风雪灌进我的领子里使我本来就单薄的衣服变得潮唧唧的,我趴在方向盘上仔细思量而一筹莫展,我觉得茫茫大地只有我一个人,感到从来没有的软弱和孤独,沉积了一天的委屈一下子爆发,我大声哭了出来。
不知道哭了多长时间,女人在一个人独处时没有男人那样坚强,我多想理查德和我在一起,起码我有他坚实的肩膀可以依靠。车窗外的风雪一点没有减弱的意思,这个季节的雪可以连续下两三天。停在这里等待还是向前进,我拿不定主意。
“笃笃笃笃…”好像有人在敲我的车窗玻璃。
我擦去淌下来的鼻涕,往外看,车外有一个黑影。侧面的车窗玻璃有贴膜看不出这个人的样子,我就打开对面副驾驶位置的车门。
“可以送我一段么?”是一个穿雨衣的老太太。
“哦,当然,当然。”这个时候有一个人能和我作伴我真是求之不得。
当我用面巾纸擦去眼泪的时候,老太太爬上车坐在副驾驶的位置。天色还不算太暗,她身躯瘦小,面色白皙,我认为她比我的母亲年龄大一些,大约七十岁的样子,她先脱去身上穿的绿色雨衣塞在脚下,露出一身单薄的绒衣,她转头向我微笑,我发现她和我母亲一样有一双漂亮的蓝色眼睛,蓝眼睛是爱尔兰人的特征,我立刻喜欢上她。
“我是威廉姆斯太太,谢谢你答应送我,这该死的风雪太大了。”她伸过手来。
“我叫南茜,我怕我迷路了,我找不到一号公路。”我回答她的同时握住她的手,我感到她的手指尖冰冷,这样的天气一个人在外面冻了几小时不冷才怪。
“是么?不要紧,这里的路我闭着眼睛也不会走错。”她的声音很好听,是浓重的英格兰口音。看见我注意地看着她,她优雅的笑了一下“你开车我来替你指路。”
她只凭借路旁树木的形状就为我指明了方向,向左,向右,你现在直直的向前之类,我开车的速度明显加快。
“请你在前面大约三英里的地方把我放下来,那里路旁有一个邮箱,很好认的。”她说。
大家都知道公路旁会有一些小路通向远处的农舍,小路口放置有铁制的邮箱,邮箱上写着“福尔曼农场”之类的字,邮递员一般把信放在路口的邮箱里就行了,没有必要送到农庄去。
我在邮箱旁停下车,老太太下车前又郑重的和我握手,说了一些感谢的话,她孤单瘦弱的身影站在邮箱旁边望上去很矮小。她告诉我,我应该在前面第二个邮箱的地方向左转弯,“你会在那里见到一些人的。”她又解释说,我在这样的风雪里赶路一定有重要的事情,希望以后有机会在威廉姆斯农场接待我,她将给我热情的款待。
“请等一下。”当我发动汽车时,她又招呼我停下,从雨衣里面拿出一个纸包,说是送我的礼物。我猜想是自制的糕点,点点头笑纳了。
又行驶了大约三四公里,我在第二个邮箱处向左拐弯,我拐弯时有些犹疑,因为向左拐是一条小路,并不像老太太所说的会走上一号公路的样子,反而是向前直行路面比较宽阔。风雪又大起来,开了二十分钟后我发现自己又陷入了困境,我只能战战兢兢的摸索前进,生怕掉进坑里。我开始在心里责骂那个老太太,我想假使我不在第二个邮箱拐弯而是一直向前的话现在已经在一号公路上了。大团的雪花无声的从天空落下,除了我汽车的马达声,天地间一片寂静,我觉得我这一次的遭遇更加恶劣,乡村小路,雪停之前我别指望能见到任何人。我烦躁的按了几次喇叭,突然透过厚厚的雪墙我听见前面有汽车喇叭的声音回应我,再往前走我看到了一部汽车,这部车头部向下倾斜,陷在一个洼塘里,车头和车尾的事故灯不停的闪烁。一个男人欢呼着跳下车来向我招手,接着车窗打开,伸出了三个孩子的头。
几分钟以后,两个大人三个孩子坐上了我的车,他们已经在风雪里困了三个小时,孩子们快冻僵了。他们的车子栽进水沟以后一直在无望地等待,要么希望碰巧有人走上这条路,要么希望天气变好。
我把驾驶座让给那个男人,他叫奥克莱尔,今天他们全家出动走亲戚,回来的路上遇上变天,因为急于在下雪前赶回家,奥克莱尔把车开得太快,以至滑到路基下面。奥克莱尔开车的技术比我好,路径比我熟,四十分钟以后我已经坐在他家暖烘烘的客厅里喝着热咖啡。奥克莱尔又一次正式向我致谢,他问我怎么会走上那条乡间小路,在这之前他正准备步行求救,因为燃油耗尽他们不能再开着马达取暖,他怕孩子们经受不住寒冷,还有一个孩子在车子出事的时候碰伤了额头需要及时包扎,要是耽误到第二天,事情会非常严重。我说一个穿着雨衣的老太太让我转上那条路,他笑着说是他的祷告带来了奇迹,我们这些好心人救了他的全家。
奥克莱尔经营一个农庄,他养牛,养鹿,还饲养着一批拉车的輓马。他热情的带我参观他的住房和旁边的畜栏,他的草料仓库很大,里面装着一百六十英亩草地的收成。她和女主人要留我吃晚饭,我坚决的谢绝了,我实在不能耽误,孩子们还在家里呢。
我不能过分拂逆主人的好意,我在男女主人的带领下参观了他们的居室,当我走进他家楼上的一间卧室时,我忽然愣住,又一次强烈地被震撼,那个穿雨衣的老太太在墙上的一幅照片里向我微笑,那蓝色的眼睛,那优雅的,刚刚在我在车上见过的笑容现在挂在墙上,当然这次在照片上没有穿雨衣,而是穿着很得体的裙服,显得很有风度。
“这是我母亲,这间卧室是她生前用的。”
“奥克莱尔,请问你姓什么?”
“威廉姆斯。”
“请问附近还有姓威廉姆斯的人家吗?”
“我们农民每年夏季都在一起举办牛仔节的活动,我们进行各种比赛,养牲畜的人家没有我不熟悉的,我想周围二十公里都不会有姓威廉姆斯的。”
我的头发晕,我几乎跌倒。女主人赶快扶住我,问我什么地方不舒服。我心里想,我没有任何地方不舒服,我被你们狡猾的母亲狠狠的骗了。
奥克莱尔介绍说,他的母亲非常勤劳,她身体一直不好,却劳动到最后一刻,临终的那一天她是穿着雨衣昏倒在田间的。
我告辞的时候,奥克莱尔非要送我一件东西作为感谢,饭厅的厨柜上方挂着一排盘子,他从中拿出一个,用纸盒细心地包装起来。那些盘子是工艺盘,挂在墙上做装饰用,每个盘子都不相同,拿给我的盘子中间是两个孩子的浮雕,标着年份“1972”,奥克莱尔说,这一套盘子总共24只,开始的年份是1971,是一个英格兰的老工艺师手工制作的。他每年制作50套,开始卖得很便宜,10英镑一只,后来引起了收藏家的注意,现在1971年的那一只已经卖到3000英镑。“不是每一个都这么值钱”,奥克莱尔笑着说,有一个收藏家缺少1971的那一只,他出高价收买。奥克莱尔家里有完整的一套,但是母亲死后,1971的那一只不知为什么找不到了,现在挂出来的缺了一只。
奥克莱尔开一辆“truck”为我带路,很快找到了一号公路。下雪天开车比平时要慢好几倍,我开到家已经是晚上十点。
我筋疲力尽的走进家门,房间内悄然无声,这么大的房子,里查德不在就显得缺少人气,我感到一些后悔,或许我不应该拒绝里查德的父母搬来和我们一起住,或许我也不应该那样和我的母亲争吵,休伯特的孩子们也需要祖母的爱。
我冲上楼,走进孩子们的卧室,孩子们都在,睡得很熟,巴巴拉抱着她的小熊,睡梦里在做吮吸奶嘴的动作。我放心的亲亲孩子们,回到厨房随便吃了一点东西,我回到自己的卧室,洗澡以后立刻睡着了。我实在太累,今天极大地透支了感情和体力。我在梦中见到威廉姆斯太太,她不说话只是微笑,狡猾的微笑。我在梦中想通了一个问题,就是当初我的曾祖父杰克问老水鬼的问题,水鬼们不能安息不能升入天堂是不是真的。那不是真的,幽灵们不能安息不是因为没有做临终祈祷和忏悔,而是因为他们在另一个世界仍旧惦记着他们的孩子,当他们的孩子遇到危险的时候,他们想尽一切方法给与孩子们最大的关怀和爱。威廉姆斯太太就是这样引导我去救出她的孩子们,当她的孩子奥克莱尔在暴风雪里陷入危险的时候,老威廉姆斯太太在阴间不能安枕,她穿越时空来到坎莫尔的公路旁,来搭我这个笨女孩的顺便车。我当时应该好好想一想,应该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大风雪的日子里,一个老太太穿着绒衣出门是不是太奇怪了。我不知道以后我还能不能见到别的幽灵,有了这次的经验,我不再害怕他们,威廉姆斯太太是第一个和我直接讲话的幽灵,非常有礼貌而且友好,我想在我们这个世界转悠的幽灵中善良的幽灵多,至少我没有遇到过恶灵。
睡到半夜的时候,我感到胸前有东西在压迫,我睁开眼睛,发现是我的妈妈,她没有走,风雪来临时,她不放心我和孩子们,退掉了票回家看护孩子。她一直等我到半夜,在我睡着以后到我的房间里看着我,就这样坐在我的床边睡着了,压在我胸前的是她那白发苍苍的头。我把妈妈的头抱在胸前,我们母女两就这样相偎着到天明。
一个善良的幽灵威廉姆斯太太就这样既救了她的孩子们,又教会了我怎样爱自己的母亲,哦,我忘了说,她送我的不是糕点,而是,你们自己看吧,
(南茜走进房间,我们听见她上楼,她下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两个盘子,她把盘子放在我们的面前,1971和1972,那个价值3000英镑的1971,盘子中间是一个母亲紧抱着她的婴儿。)
当理查德从多伦多回来,我抱住他的腰说,我们把爸爸妈妈接过来和我们一起住好吗?理查德以迷惑的眼光看着我,当他搞清楚我不是开玩笑以后,一把把我抱起来,转了几个圈子。
我的故事讲完了,是不是一点也不恐怖?
我们全体久久不能作声,我听见有女孩子擤鼻涕的声音,是不是她们和自己的母亲也有着一些不协调的地方,听到这个故事之后悔恨得不能自已。
已经很夜了,风儿在花园的树木间穿过,发出窸嗦的声音,是有幽灵在那里低语吧,愿上帝降福给各个时空的生灵。
当我开着车离开爱明顿山南茜的住宅,我真的希望在某个转弯的路口见到一个穿雨衣的……威廉姆斯太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