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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12-12 20:39: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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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考古队的盗墓贼老头告诉我,当年每当他们扑空后,为了补救损失,往往就在当地找一个稍有名气的阴阳,也就是风水先生,讲好价钱后带阴阳去认地,这是唯一可行的办法。这老头跟我说:“那时的阴阳都黑着呢!一块好地,我带他去认,就他妈十五块大洋,这卖屄养的一转手就能倒腾至少二百块白花花的大洋!”
我问他为什么不自己卖?老头说:“阴阳都是立地生根的买卖,一块地界儿的阴阳有一块地界儿的主顾,咱是生人(盗墓贼从不在自己家乡讨生活,所谓“兔子不吃窝边草”、“打死不现熟人眼”!),哪儿寻摸主顾?咱后头还跟着一帮伙计张嘴要饭吃呢不是?还不赶紧的把地出手,好奔别处揽活儿去?再说了,自己找主家,主家还能信得过你外乡人?到了还得找阴阳给他拿主意,白耽搁几天功夫不说,到时阴阳一使坏,给主家咕叨两句,买卖就得黄!那可就白便宜这帮卖屄养的了,他踩准了点儿,回头还能卖钱!”
所以,从成本效益来说,盗墓贼盯着考古队,那是以最小成本获取最大利润的经济行为,因为盗墓贼的目标是挖宝,不是寻龙点穴,之所以点到穴,那是为了挖宝而产生的副产品。这样,从上世纪二十年代开始,到上世纪六十年代中期为止,长达四十年的考古者和盗墓贼的合作就此产生。
在1949年前,双方采取“你吃肉我喝汤”的合作模式,有重大价值和标本意义的文物归考古者,其他的归盗墓者还有当地乡民。那个时候,双方的合作是松散的,没有一定模式,通常用盗墓者的行话说:“你们能支得起锅(开掘活动),俺就捡点剩的吃;你们支不起锅,俺们再来支;你要让俺给你支锅,咱就谈好怎么分成,要么给俺分块肉(发掘所得),要么给俺现大洋。”
1949年后,盗墓者在严厉打击和社会制度变革的双重压力中,由游民变成了固定居民,而在与西方世界隔绝,大陆只有广州一个对西方世界贸易口岸的国际贸易体制中,在国内所有古董行逐步变为公营事业的国内古董交易体制中,盗墓这个行业,已经对这些在土地改革中分得田地的底层农民失去吸引力。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都回到乡下务农了,另有一些手段高超的人被政府征用编入了考古队,协助作一些辅助性的工作。
在五、六十年代,大陆的社会氛围整体来说有一股奋发进取的劲头,当时的意识形态也提倡知识分子向底层劳动人民学习,在考古界来说,对考古学家也好、考古系学生也好,要在业务上具体落实这个号召,其中的内容之一就是向这些盗墓贼学习他们的专长,学过来结合现代考古学的理论知识和技术手段,为考古发掘服务。
文革兴起后到七十年代中期,考古界也就基本没有大的活动了,这些个前盗墓贼、现任考古队员也就基本歇了;七十年代中期起,以湖南长沙马王堆发掘为标志,考古活动逐步恢复,但这些家伙也都老的老、死的死;改革开放后,考古活动日益繁荣,盗墓活动也因开放而复苏,但是盗墓贼已经是崭新的一拨儿年轻人,而且他们从整体上来说和老的盗墓贼已经没什么传承上的联系了,倒是我们好像成了老盗墓贼们的衣钵传人,哈哈!滑稽!滑稽!!而且现在的盗墓贼们和考古界也没什么合作了,因为他们中间不乏极高知识水平的人,不乏极先进的装备,双方没有合作的需求,反而成了利益对立的竞争者,老广州讲话:“手快有,手慢冇。”不过,有一点还是没变,盗墓贼还是盯着考古队!
这里讲一下考古队和盗墓贼一段斗智的掌故。当年卫聚贤老爷子(这可是考古界的耆宿,1928年就是他亲眼目睹盗墓贼们使用洛阳铲盗墓的情景后,从而第一个将这个盗墓工具引入考古钻探,逐渐形成了中国独特的考古钻探技术;后来在殷墟、偃师商城等大型遗址的发掘过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有一次考古发掘中定点不对,一无所获,但卫老确信考古面没有定错,因此使了个回马枪的计策,表面上让大队人马撤离,让出空间给盗墓贼们活动,暗中却带着当地军阀的卫队盯住盗墓贼,就在这帮贼定好点的时候,打了他们一个“螳螂捕蝉,
黄雀在后”。
好了,讲正题。当年,我们考古队里有几位老头,一身土气,满口脏话,有的人举手投足之间一股流氓气,这些人在我们作野外考古活动的时候才出现,跟着我们走,但从不跟我们聚在一堆,各吃各饭、各睡各屋、各说各话。而考古专业人员经过长达数月、反复几次的奔波和长时间的学术争论,才能圈定一个考古面,先自己开始钻探,如果有收获那就没那几个老头什么事儿了,他们就当是白出一趟差,混吃混喝、游山玩水一番;没有收获时,负责人就拿上几瓶酒,找几个老头聊天,要是聊得好,第二天老头们带路,到处踩点,或许能踩着点,或许没戏,如果踩着点,到了地点老头们用手一划拉,往往洛阳铲钻探几个点,就能有发现,当然,不一定是我们的预定目标,开掘后或者是哪个年代什么财主的山坟,或者是什么官员的山坟,多数是这种情况;或者干脆什么都没有,这种情况就是点着穴位了。而我们则视情况办理:清理后属于地区一级或省一级文物保护单位的,通知相应的文物部门接收;什么保护价值都没有的而又有经济价值的,就近通知县一级部门接收;啥都没有的,土一填了事。
渐渐地,我们就产生把他们的活计学过来的想法,起初的想法很单纯,不为啥,就为干活方便些。我们确实不想带着他们走,您想,考古队里基本都是中年以下年纪的知识分子,谁愿意跟这帮土里土气、流里流气的老头们混在一块儿?而且有些老头还行为不端,一次我们发掘一个遗址,住的是邻近村子的民房,由于发掘时间比较长,结果一来二去其中一个老头跟村里一个寡妇搞上了,这在当年的乡土社会里可是大事!闹到最后,只得把当地政府请出来调停才平息民愤,而发掘活动在乡民的气头上也只得暂时停工。
于是,在队长的授意下,我和两个同事开始跟这帮贼老头套近乎,拿着公款陪他们吃吃喝喝,就这么混了一个段日子,以为能套出点啥来。事实证明,老江湖就是老江湖,你以为做得严严实实,其实这帮老家伙啥都明白,就是在那儿装!不过,由于这不是什么正经的工作任务,我们开始也不把这个当回事,不就是套近乎、多来往、多说好话、陪吃陪喝嘛,反正我们也能跟着喂一喂肚子,所以也不逼他们,到哪儿算哪儿。事实也证明,那个时代的人还是有那个时代的人的一套道义的!他能吃你的喝你的,就说明到末了他会给你一个交代。
我记得是在1962年夏至前后,豫南某地乡下,大致经过是这样的——人老了没啥用,近的事儿记不住,远的事儿倒记得清,我要是记得差了,当年那两个老伙计还在——老伙计们,你们要看到我记得差了,给我更正吧,我看也差不离:几个老头一大早就拍醒我们仨,让我们跟着往外走,到了野地里老头们说:“咋样?眼馋俺们手里的活计了?想跟着叼两嘴?”我们三个面面相觑,朝他们点了点头。“行!俺们背地里合计了一下,反正也就那么回事儿!这年头,俺们那行当早没行市了,政府又给了俺们一口皇粮吃,照理说就这么给你们干,也
算尽了俺们的本分了。可一想,几辈子的手艺就这么背进棺材里头,也忒糟践!这么着,从今天起,你们要有心就跟着俺们,咱们住一块儿、吃一块儿、拢在一块儿,俺们也不会教人,这东西也没啥好学的不是?俺们只管逛俺们的,你们跟着,俺们掰扯些啥,愿意听就听,不愿意听你们自个爱上哪儿上哪儿,听了愿意跟着扯就咱就扯扯。俺们也知道领导上给你们派下任务了,愿意记上几笔就记,反正你们要交差不是?”
这么着,我们三人就算开始了,两位老伙计,我没记错吧?
您看,我们也没拜过什么师,也没入过什么门,更没交过一分钱学费,硬要说交过学费的话,那也是公款交的!实实在在一句话,就是跟着几个贼老头瞎混!
valley,我们这样儿的货色也算“瑰宝”?嗨!接茬儿说。其实这几个贼老头并不太识字,但文化程度有多少,我们也搞不清,他们从来不看书,口里讲的都是大白话;也从没教给我们什么口诀,我们跟着
他们,别的还没学周全,一口脏话倒是成了套了,能抡半个钟头不带重样儿的,害得我们谈恋爱时可就困难喽,一时憋不住,脏话就往外蹦,话说快了就拿脏话当逗号使。要说传了口诀,这就是“口诀”吧!
其实我在上面讲过,我们当年在大学里还是读过一些风水书的,半懂不懂也知道什么龙、穴、砂、水、向这些个名词,也听过什么杨救贫、赖布衣,可是到了这帮贼老头面前,这些都不太好使,他们有时也讲“龙脉”什么的,但大多数时候不讲那些,他们用得最多的是“气候”一词,成不成气候?成多大气候?风水学上的“穴位”的概念他们也是很少提的,他们管这个叫“*”、“*”、“眼”,跟我们交待问题时,常用性交姿势为譬喻,那时我们还都没结婚,男女之事半通不通,他们就现场两人模拟各种性交姿势,配合周边环境叫我们看——哈哈,写到这儿笑死我了,贼老头们!再不然就在野地里指着某种植物为譬喻。而且,完全否定罗盘,我以为他们不知道什么叫二十四山,可是后来发觉他们知道,但从不用,定向就在现场指着天上二十八星宿配合节气、月相定向,害得我现在到网站看风水文章,一遇到理气部分就一头雾水!为啥?压根儿就没摸过,现在也是补课。为啥盗墓还要学定向?咳!您想,盗大墓您得先找着墓道门不是?
往下讲还有许多,下面分段讲吧,讲到哪儿算哪儿,写累了就不球写了,反正这些东西也没啥用。关键是您得搞清楚,我老头子是一伙贼教唆出来的,底细大体来说就这么些从贼嘴里掏出来的东西,伸手伸脚也爬上不了台面!
(未完待续,——皇上问:“下面呢?”咳!有没有,看吧!)
这篇文章,之所以迟迟贴不出来,是因为我那两个老伙计认为我在这里头写得太多了,没这个必要,所以我最后删了好多,尤其是后半部分。但是尽管删了,但却没有改,要点都在,大家随便看看吧。
接着往下说!前天跟一师弟聊电话,他说起准备写回忆录,叫我一通狠批!是呀,您这不没事儿找事儿吗?公道自在人心!您干的那些事儿还用您自个儿写?不都在那儿摆着呢吗?考古报告上、出版的书上不都是您的签名?除了这些事儿,您还有什么好写的?莫非您是莱温斯基和克林顿?还有几桩韵事?要没有的话,您的书谁买呀!那位师弟跟我顶嘴:“那我总得找点事儿干吧?不干事儿?混吃等死?那他妈死得更快!”
放下电话一琢磨,可也是!他总得找点事儿干呀!我比他强,还总有点事儿干,大体上闲不下来,他早就整个儿撒手不管了。我呢?迟早也总有那么一天,总得预先找个退路,免得到那一天闷得发慌,虽然可以游山玩水,但总有个坐下来的时候不是?但是回忆录我是打死不写的,这篇文章既然开了个头,我就先写写这几个贼老头吧!这几个老家伙,有的七十年代中期末期、有的八十年代初期就相继归了天,除了我们三个成天跟着瞎混的,没有谁还记得起他们了,记得起的也是模模糊糊。尽管这些老家伙为中国的考古事业出了大力,可是到
了评功摆好的时候总是没有他们的份儿,为啥?请问哪篇考古报告是这些老家伙写的?这些老家伙写过什么文章被别人引用过多少多少次?没有吧?那好,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也是!按照台面上的规矩,他们确实够不上任何一条,不管在任何国家、任何社会里他们都够不上。可是您想,没有他们,我们能那么快、那么顺顺当当地找着这些个墓葬、遗址吗?没墓葬、没遗址我们拿什么写那些个所谓的“伟大辉煌”的考古报告?人们常说“幕后英雄”、“幕后英雄”,可我跟您说,任何伟大事业总有大批的人在幕后起着重要作用,可是,这帮人中的绝大多数到了末了也没当上英雄,就是幕后的英雄,也没他们的份儿!
不过话又说回来,别的行业我说不好,就在我们这个圈子里,后来我们到国外去得多了,留学生也不少,跟那帮老外打的交道多了,发现更不公平,简直可以说是黑得不得了!把人的劳力像榨油一样榨干了就往外扔!这帮贼老头是没评过功、没出过名,但是对出这些出过力的人,还是照顾你吃,照顾你喝,照顾你生养死葬!后来我们去看他们,一替他们抱不平,他们就说:“你就知足吧你,俺们是什么人?俺们是贼!打死也没料到有今天这么个结局,病了有人抬,死了有人埋!俺们这样儿的家伙,还想大马金刀、威风八面的?照俺们这
行的规矩,不抛尸荒野,死在人家坟头里,就他妈算俺祖宗积了大德了!”
看!人就是这样,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乎?
据我所知,从新石器时代人类社会开始出现墓葬现象和墓葬制度起,就有盗墓活动了,七八千年前的新石器时代村落墓葬区就有当时的盗洞和陪葬品被盗现象,这充分说明一点,盗墓从头到尾、从过去到现在就只有一个动机,那就是求财,而产生求财欲望是因为社会产生了分配差别,长期固定的分配差别导致了阶级差别,阶级差别这种现象从何时开始,盗墓活动就随之从何时开始。您看,这行久远了吧?源远流长了吧?有人说妓女是世界上最古老的行业,照我看,跟盗墓相比,它还差点儿。为啥?您想,饱暖才能思淫欲不是?
我们跟那帮贼老头混的时候,他们当然不懂这些,别说这些,就是我们问他们的师承来历的时候,他们也没能给我们讲到特别久远去,更别提历代祖师爷名讳什么的了!他们说起自己第一个师傅,往往是“俺们柳树头曹三叔”、“俺们邱各庄邱大伯”、“俺们鲤鱼背村东老黄头”等等,反正一句话,没超出他们家方圆十里地去!问他们怎么拜的师,也差不多,他们长到十一二岁半大小子时,这些所谓的曹三叔呀、邱大伯呀、老黄头呀什么的就来找他们家里商量,反正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能跟着在外混口饭吃,也能省点儿粮食给弟妹不是?于是乎家里父母也不太清楚这些所谓的曹三叔呀、邱大伯呀、老黄头呀什么的
把自己儿子领出去干些啥,反正有口饭吃就行!就这么着,几个老家伙开始了他们的盗墓生涯。也没正儿八经拜什么师,也不知道师傅属于哪一门派,就是从给这些所谓的曹三叔呀、邱大伯呀、老黄头呀等等这些人打工开始,在盗墓过程中不断跟师傅学、跟高手学,自己没事儿时就多琢磨,有时盗墓的跟盗墓的碰着面了,就互相交流,渐渐的越混手艺越高,到最后就自己独立招人搭伙,立起山头,闯荡江湖了。
有没有父业子承的呢?说老实话,我没见过!现在有些媒体的年轻记者爱瞎掰,在素材不够时,老是半真不假地编些故事,说旧时代的盗墓贼搭伙没有超过四人的,而且都是父子搭伙,说因为没有血缘关系不放心,怕别人见财起意、杀人夺宝云云。这种传说也以讹传讹,越传越远,不知就里的人也信以为真,其实呀,一句话,瞎扯!
首先,盗墓团伙在实施掏坟打洞作业时确实人数越少越好,以两人为佳,因为这样儿不容易引人注目,但绝少是父子两人,如果是小规模的团伙最多就是叔伯侄子,要么是宗族五服内的亲人,带有乡邻关系的异姓旁人搭伙的也有;如果是大团伙,那就什么人都有了。实施掏坟打洞作业时人数少是为了不引人注目,不是为了防备什么见财起意、杀人夺宝等等,防备这些另有法门。
其次,掏坟打洞作业时只有两人并不代表整个行动只有两人,您想,总得有人把风不是?在通讯不发达的时代,盗墓,特别是盗大墓时,把风的您还不能只派一人不是?要撒开大网、远程观望、层层把风,用特定信号传达讯息,一站接一站,这样有人抓捕时才能及时逃脱,要不然,人家来到近旁,你才从墓穴里往外爬?
第三,为什么说父子搭伙盗墓的绝少呢?其一:在旧中国,真正专业的盗墓贼都是少年就开始入行,而盗墓贼大多一日不金盆洗手,一日不娶妻生子。如果在青壮年时都不金盆洗手,那可能这一辈子就不会组织家庭了,像我们队里那几个老家伙一样。其二:这些盗墓贼盗着了宝,大多数人一换了钱,就嫖、就赌,有的还抽大烟,手里的钱花得像淌水似的,反正身怀绝技,钱没了再去弄。而且,中国从事盗窃行业的人相信“艺不压身钱压身”,反正是伤天害理得来的钱,你不花,迟早有人会帮你花,到时候那个帮你花钱的人就不知道是官府、
仇家还是阎王、小鬼了!因此没几个人身有余财,也就没几个人可以洗手上岸了,不收手就不会组织家庭,哪儿来的儿子跟他搭伙?其三:在盗墓行业,你要小打小闹,就不能横财暴富,而你要横财暴富,就不能小打小闹,得作大规模。但规模越大风险越大,尽管盗墓行业中有种种防范见财起意、杀人夺宝的法门,但贪欲的力量是可怕的,因此还是有不少盗墓贼还是在青壮年就被人干掉了,能善终的属于少数。因此说,在这种年纪轻轻尚未娶妻生子就命丧黄泉的状况下,还会有什么父子搭伙的吗?其四:进一步说透,面对这么凶险的行
业,哪个熟知行业状况的父亲会带儿子入行呀?
第四,所以说,如果是仅有父子叔伯等血缘关系的二人团伙,都不是做大买卖的,多是为了一时饥荒,在自家附近瞅准哪个有钱人家的墓地下手捞一把,发个小财以渡时艰就收手不干。这些人没本事也没胆量去动那些大墓!真正的高手都是离乡在外发展、四海漂泊的,绝不会在这种团队里混饭吃。而且,如果盗着大墓,里面的东西这么多、这么大、这么重,你只有两个人,怎么往外运?就算让你侥幸运出去,大宗赃物先不说累死你们俩,就说没有一定关系网谁能接得起你这么大的盘子?你手头的货一时不能完全脱手销赃,换不成现钱,先
不说你得不着好处,就说这些东西存在你手里也是个祸害,要被别人发觉,要么是报官抓人,要么是夺宝害命,反正你落不了好!——别说普通盗墓贼,就是当年东陵盗宝的孙殿英,赫赫有名的军长级人物,身边有这么多军队护着,一旦叫人盯上之后还不是一肚子苦水,有苦没处诉?
第五,关于防范见财起意、杀人夺宝的法门。这里才是要害!任何人都爱财,盗墓者尤甚,不然谁会在死人堆里打滚?小规模团队有小规模团队的防范方法,大规模团队有大规模团队的防范方法,法门很多,在这里我就不说了,因为各位都不是在这一行的,知道了也没用。而且改革开放以后,大陆盗墓活动日益猖獗,其中以八十年代到九十年代中期最为猖獗,联合国教科文组织2003年初发表了《全球防止非法贩运文化财产》报告,该报告说,在世界三大主要文物输出国中,希腊主要是以地面古建筑和雕塑文物输出为主,埃及的金字塔则历
来是世界盗墓者的目标,而中国,该报告说:“几乎拥有盗墓者在全球古墓中所需要的所有东西。”现代盗墓贼们除了配备各种先进技术装备、努力钻研业务知识之外,最为热心的就是找到当年幸存下来的老盗墓贼拜师学艺、讨教经验,这使得这帮新起的盗墓贼越来越胆大无忌,造成无数古墓被盗,大量文物外流,有时我们打开墓葬,看见深浅不一的大小上百盗洞,最多的达到247个盗洞!墓室劫掠一空,其情状之惨,惨不忍睹!因此为了不再助长这种邪恶的行为,请恕我也“隐口深藏舌”了。在这里也说句题外话,从盗洞里就可以看出盗墓贼的手段高明与否,虽然有的墓葬有多达上百盗洞,但真正打进墓室劫走宝物的,就是那么一两个!
看一看盗墓行业的血腥吧!我们发掘了多少古墓,有时一打开墓道门,就看见盗墓贼的尸横当地,有的是被墓室的机括弄死的,有的是被同伙干掉的,要不然就是火并时同归于尽的,还有被墓中毒气熏死的,还有的是盗洞打得不好塌方压死的„„形形色色,不一而足。所以我们队里这帮老头们才常说“知足了”。有时想想,他们也是命极好的了,闯过了这么多沟沟坎坎都没被人做掉,可见其眼明心亮到什么程度!而且他们如果不是1949年后立即投身报效,被政府征用,那么像他们这种名动江湖的大角色,最后只有被政府抓捕枪毙这一个结局,要像其他小角色一样回乡务农、吃口安稳茶饭是不可能的,当年就枪毙
了不知多少这种大盗墓贼,由此又可见其观察时局的眼力!
今天讲这帮老头子给我们上的第一课。
我当学生时,常听邻居那位旗人夏天晚上在院子里乘凉时说什么:“三代(夏、商、周三代)以上,人人皆知天文....”后来才知道这是顾炎武《日知录》里头的话:“三代以上,人人皆知天文:七月流火,农夫之辞也;三星在户,妇人之语也;月离于毕,戍卒之作也;龙尾伏辰,儿童之谣也。”我当时年轻气盛,看了心里头暗笑顾炎武瞎说,什么“三代以上,人人皆知天文”,你顾老头子什么时候见过“三代以上”的事情?我念了这么多年书还不知天文呢,那时候的农夫戍卒、妇人孺子就能知天文?笑话!
为什么在这儿突然提起顾炎武?往下看!
我们仨从1962年夏开始跟着这帮老头混,这帮老头都是夜猫子,晚上很晚才睡,早上一早就起。我们呢?跟着呗!中午瞅个空子再补一觉!一开始,这帮老家伙问我们会看星星不会?这下子三人里有两人就被问住了,包括我在内!在当时,《开元占经》我就光知道有这么个名字,压根儿没看过!《天官书》在看《史记》时也没去看,说老实话,除了专门作天文史研究的,谁看《史记》时去细看那个呀!不光这个,二十五史的所有《律历志》、《天文志》都没看!《步天歌》我翻过一下,但没认真看,更别说背下来了,就算背下来我也不会看星呀,因
为在这之前从没有天文观测经验!而且当时一下子就被问懵了,连《步天歌》这个名字也没想起来。
这第三个伙计有些优势,因为在学校时他是天文观测小组的,于是他冲老头们点了点头说懂一点儿,于是老头一指北天一颗星问那叫啥星?“天龙座α!”这伙计回答的是又快又准,我们看了他当时那个坚决的神态都觉得准会博得老头们的赞许,如果是这样可以使我们保全些许面子,毕竟没有全军覆没,连一个稍懂点儿的人都没有嘛!谁知老头们“呼”一下全站起来了,先是面面相觑,然后发问的老头又指着那颗星星大声问:“你说那是啥?”我们吓了一跳,也看着那伙计,那伙计仔细看了看,又问过老头确认位置无误后,还是肯定地说:
“是天龙座α!”这回老头们愣了,大家大眼瞪小眼,半天没说话。
最后老头们说话了:“去!去!!去!!!一边儿呆着去!什么鸟大学生!还扯啥?还有啥好扯的?瞎耽误功夫!”我那两个伙计有些怯了,也有些憋气,不过他们脾气还算好,打算就这么撤了,可是我的脾气上来了,我这人脾气上来了有时还挺大。这一回我可抓着把柄了,可不是吗?这帮老家伙!有话你就明说嘛!发什么脾气?明明是你们自己说的,让我们跟着你们一块儿,有话就扯扯,现在你又不待见我们了,我们是惹你了?还是碍着你了?还是踩着你尾巴了?我这几句话一说,他们炸了,一把把我抻了过去,摁在墙上,——我忘了说,这
帮老家伙多少有些拳脚——指着天上对我吼:“那是天龙阿尔啥鸡巴法?你们这帮鸟人,啥鸡巴也不懂就鼻子插葱——给老子们装起大象来了!不懂还鸡巴装懂,成心欺负老子们没上过学是怎么的....”
我这回也彻底蔫儿了,天文观测小组的那位——后来我们也弄清楚了,因为他参加的是天文观测兴趣小组,纯属业余活动,他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就借这个喘息之机问老头们到底那颗星星叫什么名字,过了一会儿老头们也平静了,大家都开始有话好好说,这才告诉我们那是紫薇右垣第一星右枢!说罢老头们也兴味索然,摆手叫我们回去睡觉了。
这就是第一课!
老伙计们,我没记错吧?他娘的,你这家伙,学了个半吊子就瞎晃荡,害得我差点儿被这帮贼老头揍了一顿!
为什么说这伙计学了个半吊子瞎晃荡呢?因为这伙计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学西方星座星名的时候他去了,可学中西星名对照的时候他没去,由于天文学主流都是采用西方星座星名,不用中国星官,所以那时候并不妨碍他作为一个业余爱好者观测天文和与人交流,可是这回撞在这帮没文化的乡下老头手里,他们只认得中国星官,哪里知道什么“天龙座阿尔法”呀,以为我们不懂还硬要装懂,这在传统的中国社会属于不能容忍的行为。不管老头们知不知道什么“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但这个传统精神是融入到他们的价值观念和行为规
范中的!所以我接着硬帮人出头,正撞在枪口上,就落了个被人摁在墙上的下场!从这儿也可以看出这帮贼老头早年何等凶悍,不然也活不了那么久!哈哈....
所以,我的这位伙计和老头子们谁都没错,只不过一个用了西方星座星名表达,而另一个用了中国星官名表达罢了。后来我们请负责人出面给我们解释了几天,老头们才明白过来,打消了把我们赶走的念头。
我要说的是,顾炎武没说错,他还说得保守了,在中国旧时代的农耕社会里,普遍知道天文的不仅仅是在三代以上,当然三代以上的普及度要更高一些,因为当时还完全没有印制日历的条件!可是在整个的旧中国农耕经济时代里,对天文有一定认识是农民们的生存需要,因为中国是季风气候国家,农业耕作时令和物候与天文有密切的映射关系;再者,您想,当时只有政府才有权印制日历,因此叫“皇历”,但是在幅员辽阔的国土上,政府印制的皇历,其印制数量和传播范围是有限的,而私人印制私历的非法产业,要在18世纪以后才逐步兴盛起来,由于是非法行为,其规模也有限,仅限于东南沿海一隅的城市中。那么农业作为皇权时代国家经济命脉产业,其从业人员——农民是这个国家人口最众多的群体,也是最需要报时信息的群体,可同时也是最没文化、最不识文断字的群体(就算有皇历他们也看不懂!),在最现实的需要缺乏满足这种需要的充分条件时,他们最终还得用最原始的办法解决问题。所以,识天文作为他们必需的生存技能,是代代相传的。如果把天幕上的星星看作一幅活动的图画的话,对于没有条件识字的人来说,认图总比认字容易得多吧?所以,在这个背景下,您就可以明白为什么这帮老家伙在看到我们不识天文时会如此震惊和失望了,按照他们的揣测,我们作为大学生应该懂,不仅懂,而
且他们认为在某些方面可能懂得比他们还要多一些,可是毕竟这些不是现代文明教育出来的人的常识呀!无怪乎我们的负责人为了劝这帮老头留下我们要花几天的工夫了!
正是上述种种原因,这帮老家伙从此以后对我们就趾高气扬起来,这颇有点像张岱《夜航船》里记载的那段故事:昔有一僧人,与一士子同宿夜航船。士子高谈阔论,僧畏慑,蜷足而寝。僧人听其语有破绽,乃曰:“请问相公,澹台灭明是一个人?两个人?”士子曰:“是两个人。”僧曰:“这等尧舜是一个人、两个人?”士子曰:“自然是一个人!”僧乃笑曰:“这等说起来,且待小僧伸伸脚。”不过话又说回来,那个时代的人,一个个都是从苦难里头爬出来的,这种环境
里头出来的人,他要是还能成一番事业——别忘了,他们可都是盗墓行里头的大角色——都有一个特点:不琐碎!还有一个词可以形容:通脱!所以老家伙们虽然在我们面前“伸了伸脚”,但彼此的关系更近了一层。
接下来我们要做的事情老家伙们说得很明确:“你们先给老子们把三垣二十八宿总共283星官1464颗星都认齐喽!不能对着图认,对着图认算球毛本事?把图扔喽,直接在天上认!一个时辰一个时辰、一天天、一月月、一季季,你们都给老子们认准、认死!别的先别提,作完正经工作之外,干这个就行,别的还在其次!只要天是晴的,你们这帮兔崽子就别偷懒!要嫌烦,自个儿滚球蛋!”
我想,现在很多人可能都没有时间、没有这个心思去做这个工作了,而且也没有这个条件了,因为现在随着都市化的发展,城市的光线污染越来越严重,别说住在城市里的人,就是住在稍大一点乡镇的人可能一年都看不到几次璀璨的星空,还怎么认星呀?——请注意!我在这里用的一直是“认星”,不是“观星”!
其实这个工作是要打小时候开始纔会有成效的——就像背书一样,开蒙的时候背的书一直到死都滚瓜烂熟,年纪大了些才开始背的书就记得没那么牢了——像我们三人其实就没一个认星认到真正圆熟的程度的,因为我们不像旧时代农耕社会里头那些农家孩子一样,从牙牙学语开始就在家里老人的怀里一边儿乘凉一边儿认星,这些孩子们大多数一辈子都没机会上学,除了干农活儿,没有其他的管道可以发挥他们的智力,可是当他们把干农活儿外剩余的几乎所有智力都单单用到这上头去的时候,其成就是可怕的!
认星要认到什么程度才算得上是圆熟了呢?要认到无论白天黑夜、晴天阴天,在需要时,只要一抬头,脑子里就会自然准确地反射出一片璀璨的恒星背景,这283星官1464颗星在这一天这个时辰的位置要相对准确地了然于胸!特别是三垣二十八宿的位置要准确地了然于胸!
到了这个程度,认星才算圆熟了!——现在您明白为什么我特意在前面提到那帮老家伙那么气急败坏了吧?
不过,也不要这些工作看得有多么玄奇,其实这就是为了造就人和地球自转公转运动的同步感,也就是把钟表、日历、星图和指北针内置到人脑中去。现在有人问了:“要是换了一个地点呢?”那也没问题,只要您达到上述程度,您的感觉其实已经和地球的自转公转运动同步了,到了陌生地点,您先抓住一颗基准星,大多数人是抓住北极星,也有更厉害的人可以抓住任何其他星官为基准星,然后把周边恒星背景和自己脑子里已有的恒星背景一合,对上号后无论白天黑夜、晴天阴天,有需要时再展开您脑子里的恒星背景就行了。
看到这里或许又有人说了:“现在我们已经有了这么多的现代精密仪器,那么依靠这些精密仪器也就行了,可以不需要经过你说的那些繁复的过程,而且把钟表、日历、星图和指北针内化到人脑中去也未必能像精密仪器测量那样精确可靠。”说得不错!我们可以依靠现代精密仪器,而且测得的数据要精确可靠,因此,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古人的那一套确实没有什么用处了。但是,请不要忘记,无论有多么精密的仪器,它都只能帮你解决“多少”的问题,而要解决“是否”的问题,还要靠你自己!
我们不像这帮老家伙们那样出身农耕社会,而且最早的十岁、最晚的也不过十一二岁就投身盗墓行业,当我们几个开始接触到这些东西的时候,年纪已经太大了,二十岁都过了!所以说,我们几个其实都是不及格的!
写到这里,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儿,顺便讲一讲——以前我曾经看过一篇文章,里面讲到古人观星(这儿是“观星”),是拿一盆水把星星映到盆里看的。乱弹琴!所以说,中国传下来的学术里头混杂着许多害人的东西,为什么说它害人呢?因为教给你一个错误的方法!知识错了没关系,可以纠正;可是方法错了,那么可能就终身不返了!要验证这个方法是否正确,可以到北京古观象台、南京紫金山天文台看一看,那里头有这么多皇家观象仪器,有哪一件是用来盛水观星的?也可以用一盆水照照看,这一小盆水能够把整个天幕倒映到里头去
吗?别说一小盆水,一大池水都不行!要硬说行,一海水可能差不多了,可是您看得过来吗?而且,倒映到这盆水里头的天幕中,您能准确地观察星星的细微情况吗?微风一吹就足以使您什么也看不清了!进一步把话说透,不说则已,说就干脆说透它,省得以后再生出什么妖蛾子来——您若仰躺观星,脑子里只要有一个坐标系就行了;您若倒映观星,脑子里得有两个坐标系!您累不累呀?吃饱了撑的!
有人跟我抬杠说某地某道观有一水池名曰“观星池”,不正说明古人是倒映观星的吗?咳!您在中国文化里浸淫了那么多年,难道还不明白这是中国人惯用的文学性浪漫?给这个水池命名“观星池”,是为了说明这个水池引来的泉水清澈,映得满天星斗熠熠生辉!而且特别在道观这个地方,总要用“日”、“月”、“星”等等这种带有道教玄秘意象的象征物来标示自己的景点才能与整个建筑的氛围相配,您总不能让道观里头的景点题一个大观园景点的名字比如“沁芳源”或者“蓼汀花溆”吧?再不然干脆咱题一个“怡红快绿”?
回到“认星”,是“认星”!我不讲“观星”,只讲“认星”。想必各位从这两个词语和以上的叙述里早已经品味出二者的不同和认星的意义了。那好,我就不多说废话了,只说一句题外的题内话:要想把握事物的运动,最好的办法是在建立坐标系的前提下再去着手解决;而对事物运动把握的程度,首先依赖于坐标系设置的合理程度。
哈哈,我们本是想学盗墓的,绝料不到却先从天上开始!
说了很多,也还都是些陈年老帐篇儿!因为我们本身就是一群没文化的贼老头带出来的,自己也不够格,只是人老了爱提旧事,百无聊赖间想起一点极粗浅愚拙的东西罢了!好了,我老头子先滚蛋,让各位仁兄伸伸脚吧!
这时有人拦住我:“哎!想跑?没门儿!你老老实实交待清楚,认星的作用是什么!”咳!我早就交待了呀!要不,您再回头看看?(未完待续——皇上问:“下面呢?”咳,有没有,看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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