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宋之际纳音取象演变考略
六十甲子纳音是一种从先秦经历朝历代传承至今的择时术之说。它具有由阴阳五行合流与律历合体为标志的时代特征,由六十甲子与经五行扩展的60行叠合而成的要素特征,由干支与五行代言音律的纳音特征,以及由“同类娶妻,隔八生子”(《汉志》)方式为核心的生律特征。
饶宗颐《秦简中的五行说与纳音说》(载《饶宗颐史学论著选》,上海古籍出版社,1993年)指出纳音的手续是把六十甲子按照六甲的次序配合十二律、五行之五音而成(156页),并参照宋人六甲隔八生律吕入卦之序重新比对云梦秦简《禹须臾》,认为秦人已用十二律吕配五音、五行以占出行之休咎(169页)。
隋萧吉《五行大义》卷一论纳音数:
纳音数者,谓人本命所属之音也。音即宫商角徵羽也。纳者,取此音以调性所属也。
陈于柱《区域社会史视野下的敦煌禄命书研究》(民族出版社,2012年)收录了三件关于纳音的敦煌禄命文书,分别是P.3175纳音甲子占人性行法、S.3724V六十甲子纳音行性法推九天行年灾厄法(拟)、S.6258六十甲子纳音性行法,内容大致相同。其中,P.3175首尾完整,S.3724V、S.6258首尾均有缺漏。P.3175尾题“天福十四年戊申岁十月十六日报恩寺僧愿德写记耳”。“天福”为后晋高祖石敬瑭年号,起止时间936年十一月至944年六月,无天福十四年,亦无戊申年。后晋灭亡后,刘知远建立后汉,改开运四年(丁未,947)为天福十二年,次年建元乾祐,因此史无“天福十四年”, P.3175抄写的时间当为后汉乾祐元年戊申(948)。
P.3175文本包含两块内容,其一为六十甲子纳音五行分类,其二为纳音取象,根据文本整理所下:
甲子乙丑石中金 丙寅丁卯申宿火 戊辰己巳卧生木 庚午辛未灶中土
壬申癸酉斧凿金 甲戌乙亥山头火 丙子丁丑谷中水 戊寅己卯门中土
庚辰辛巳白蜡金 壬午癸未杨柳木 甲申乙酉寻沟水 丙戌丁亥神石土
戊子己丑霹雳火 庚寅辛卯是柏木 壬辰癸巳山头水
甲午乙未水下金 丙申丁酉户间火 戊戌己亥黄栌木 庚子辛丑墓中土
壬寅癸卯炉中金 甲辰乙巳天雨火 丙午丁未天雨水 戊申己酉山头土
庚戌辛亥银累金 壬子癸丑相思木 甲寅乙卯楼中水 丙辰丁巳坚刚土
戊午己未飞流火 庚申辛酉桃李木 壬戌癸亥海中水
南宋廖中《五行精纪》卷一论六十甲子完整记录了六十甲子纳音取象:
甲子乙丑海中金 丙寅丁卯炉中火 戊辰己巳大林木 庚午辛未路傍土
壬申癸酉剑锋金 甲戌乙亥山头火 丙子丁丑涧下水 戊寅己卯城头土
庚辰辛巳白镴金 壬午癸未杨柳木 甲申乙酉井泉水 丙戌丁亥屋上土
戊子己丑霹雳火 庚寅辛卯松柏木 壬辰癸巳长流水
甲午乙未沙中金 丙申丁酉山下火 戊戌己亥平地木 庚子辛丑辟上土
壬寅癸卯金薄金 甲辰乙巳覆灯火 丙午丁未天河水 戊申己酉大驿土
庚戌辛亥钗钏金 壬子癸丑桑柘木 甲寅乙卯大溪水 丙辰丁巳沙中土
戊午己未天上火 庚申辛酉石榴木 壬戌癸亥大海水
《五行精纪》完成于南宋庆元二年(1196),其纳音取象与P.3175纳音甲子占人性行法一一比对,除壬午癸未杨柳木、戊子己丑霹雳火相同外,余下28对干支取象差异极大。
南宋徐大升《子平三命通变渊源》卷上《定真论》云:
俗以甲子作海中金,即娄景之前,未知金在海中之论。
《子平三命通变渊源》完成于宝祐年间。宝祐(1253—1258)是宋理宗赵昀的第六个年号,南宋使用这个年号共6年。由“俗以甲子作海中金”可知,南宋时期甲子海中金纳音取象之说已极流通。
明万民英《三命通会》卷一总论纳音所见六十甲子纳音取象如下:
甲子乙丑海中金 丙寅丁卯炉中火 戊辰己巳大林木 庚午辛未路傍土
壬申癸酉剑锋金 甲戌乙亥山头火 丙子丁丑涧下水 戊寅己卯城头土
庚辰辛巳白镴金 壬午癸未杨柳木 甲申乙酉井泉水 丙戌丁亥屋上土
戊子己丑霹雳火 庚寅辛卯松柏木 壬辰癸巳长流水
甲午乙未沙中金 丙申丁酉山下火 戊戌己亥平地木 庚子辛丑壁上土
壬寅癸卯金箔金 甲辰乙巳覆灯火 丙午丁未天河水 戊申己酉大驿土
庚戌辛亥钗钏金 壬子癸丑桑柘木 甲寅乙卯大溪水 丙辰丁巳沙中土
戊午己未天上火 庚申辛酉石榴木 壬戌癸亥大海水
《三命通会》刊行于万历六年(1578),是时所见纳音取象与《五行精纪》比对,除个别干支纳音取象有极小差异外,两者保持了高度一致。
通过比对敦煌禄命文书 P.3175纳音甲子占人性行法、《五行精纪》、《三命通会》各自记载的纳音取象,不难推测,纳音取象在唐末五代时期已经完成,北宋时期进行了调整,南宋基本定型,其取象名义、性质等与后世所见几无明显差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