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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自《无量香光网文章集锦》
●[郑颂英居士]佛法基本原理 第四章 究竟应当怎样修行佛法
第四章、究竟应当怎样修行佛法
不离佛法行世法,不废世法证佛法。
佛法之修行,被蒙上了太多的神秘色彩。结果,不仅佛门之外的人如堕五里云中,难明真象,而且连诸多佛门之内的人亦感到阡陌纵横,难觅正道。
其实,修行佛法不应当有那么多的神秘色彩,而应当力求简明易行。就是说,既要让人们容易理解,容易操作,又要能确保不偏离佛法之正道。这就需要适当地概括和提炼了。
佛教有“显”、“密”之分。显教以诵读经文、阐释教义为主;密教以诵持咒语为主。至于禅宗,则是佛教传入中国后开创的另一种形式,主张“不立文字,直指心性”,以参禅悟道为主。
其中,除了密教具有较为浓厚的神秘色彩,其余都不该有什么神秘色彩。因为,就本质而言,所谓佛教,乃是佛的教诲,并不是通常意义上的宗教。既然是佛的教诲,也就是一种教育,有什么神秘可言呢?
那么,佛法的修行怎样才能既简明易行又不偏离正道呢?这就正如沈善登居士所言:“不离佛法而行世法,不废世法而证佛法。”就是说,要遵循佛法的原理去正确对待世俗社会的各种事物,同时要在妥善处理各种世俗事务的过程中去印证佛法的原理。
沈居士这两句话,本是专就净土宗而言的,但对于所有佛教修行者同样是适用的。因为任何修行者都不可能完全脱离世俗社会,哪怕你出家为僧,仍然免不了接触世俗社会的人和事,以及世俗社会所提供的生活资料。这样,就不能不涉及对待世俗社会人和事物的问题。如何对待呢?只有两种选择:或者遵循佛法;或者违背佛法。显然只有前者才是真修行,而后者则是假修行。因此,能否“不离佛法行世法”便成了检验真假修行的“试金石”。再说,佛法强调普度众生、破迷开悟,倘若你对众生的疾苦不闻不问,对面临的世俗事务不能妥善处理,又如何去证得佛法的“慈悲喜舍”四无量心和佛法的的圆融无碍?因此,唯有在“不废世法”的情况下能够“证得佛法”,才是真正的证佛法。不然的话,如果不能在处理世俗事务方面印证佛法,就算把全部佛经倒背如流,也只是“挂在嘴上的佛法”而已。
以下,就让我们以“不离佛法行世法,不废世法证佛法”为核心,展开论述佛法的修行观。
佛法包括“世间法”和“出世间法”,统称“世出世法”。“世间法”主要讲今生今世如何做人的道理。“出世间法”主要讲今生以后如何安排的道理。所以,佛法可谓最广意义的教育学,既不是简单罗列的信条,更不是什么“迷信”。
佛法的根本目标是“超凡入圣”。所谓“圣”,就是脱离“六道轮回”、达到“不生不灭”境界的圣人。所谓“出世间法”,就是“超凡入圣”之道。
佛法的圣界,包括“阿罗汉”(简称“罗汉”)、“辟支佛”、“菩萨”、“佛”。佛教对于“罗汉”、“辟支佛”的界定是“自觉”,即自己彻底觉悟;对于“菩萨”的界定是“自觉觉他”,即不仅自己彻底觉悟而且要教导众生彻底觉悟;对于“佛”的界定是“自觉觉他觉行圆满”,即不仅自己彻底觉悟,教导众生彻底觉悟,而且在觉行方面达到了圆融无碍的最高境界。其中,“罗汉”与“辟支佛”是小乘佛教的最高境界,即只求自度、不求度人者的最高境界;“菩萨”与“佛”则是大乘佛教的最高境界,即不仅自度而且普度众生者的最高境界。究竟意义的佛教,是指大乘佛教。
佛法认为,每个人乃至所有众生都可以成佛,因为一切众生都具有佛性,只是本具的佛性被染污、被埋没了,所以总是在“六道”之中生生灭灭而未能成佛。只要通过修行,拂去尘垢,不受业染,使本具的佛性重新显现,便能够成佛。这个过程就是所谓“明心见性。”
什么是佛性?就是“寂而常照,照而常寂”的宇宙本原之性,也就是同宇宙本原一样,如如不动又炽然变现,炽然变现又如如不动。
佛法浩如烟海,把握不住其中的精髓,便很容易迷失方向。而一旦弄错了方向,学佛就变成了学魔,是必须慎之又慎的!
佛法的精髓究竟何在?一言以蔽之,就是《金刚经》所说的“应无所住而生其心”。
“无住”,就是不住于相。这就要领悟到,一切表象都只是本质的显化,而并非本质。正如禅宗六祖惠能所说:“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因此,我们不应当为虚假的表象所迷惑,以至贪恋于表象、执着于表象。只要不贪恋于表象,不执着于表象,便能不受染污,这就叫“无住”,也就是“寂”。
“生心”,就是生发“普度众生”的大愿心。这就要领悟到,尽管一切表象均非本质,但所有表象又都蕴含着本质,正所谓“其相虽幻,其性皆真。”因此,我们不能抛开表象去寻找本质,而应当透过表象去把握本质。领悟了“众生之相虽妄,众生之性皆真”,就应当全力以赴地诱导众生破迷开悟,舍妄求真,脱离苦海,超凡入圣。这就叫“生心”,也就是“照”。
有一点值得注意:“愿”与“求”不是一回事。要发大愿,却不能有一丝一毫的贪求;一有贪求,便生执着,也就住相了。这就是说,既要全力以赴地普度众生,又不能贪求任何果报,甚至连自己与众生都不应加以区分,就跟没有作过任何努力一样地淡泊于心、无萦于怀。《金刚经》有言:“菩萨所作福德,不应贪著,是故说不受福德。”菩萨作了那么多的福德,仍然不能自满,不能有丝毫贪求之心,我们这些修行人所作的福德(奉献)少得可怜,就更不值得自满,更不应该怀抱贪心了。
可见,既要“无住”又要“生心”,既要“生心”又要“无住”,这就是“寂而常照,照而常寂”的宇宙本原之性,也就是佛性。
佛的境界实在是太高太高了,任何人都不可能一蹴而就,只能在不断的“渐修”与“顿悟”过程中逐步达到。
“渐修”,就是持之以恒、不辍不止的修行。“顿悟”,就是豁然开朗、突然而至的觉悟。有的人是通过“渐修”而得以“顿悟”,有的人是由于“顿悟”而付诸“渐修”。必须注意,所谓“顿悟”,尽管是突然开悟,但绝不等于彻底觉悟,而只是一定程度的觉悟。就是说,最初的觉悟只是明白了一个躬行正道的方向,而认清方向并不等于达到了目的地。因此,认清方向之后还须沿着正道一步一步地往前走,这一步步地前进,就是“渐修”。只有在长期不断的修而悟、悟而修的往复过程中,才能最终达到佛的境界。
作个形象的比喻。我们去游览名山,最初只是来到山口,知道了上山的道路(可谓一悟);顺着山道往上走了一段路之后,可能见到一处风韵别致的山景(又可谓一悟);见到别致的山景之后,仍须继续前行;又走一段路之后,可能又见到一处新奇的山景(又是一悟);见到新奇的山景之后,还是要继续前行;如此前行而观景(修而悟)、观景又前行(悟而修),直到把山路走尽,才能达到风光无限的绝顶。可见,认错了路(不悟),不行;认准了路而不向前走(不修),不行;走一段停下了,也不行。尽管每走一段路都会有一个新的、更大的收获,但要想达到绝顶,则必须走完全程。
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仅仅是指领悟了成佛之道而已,绝不是已经成佛。这样的人,由大迷而大悟,可能决心特别大,进步特别快,但同样有个悟而修、修而悟的过程。
正因为佛的境界不可能一蹴而就,所以佛法有“究竟门”与“方便门”之说。
所谓“究竟门”,就是登堂入室、超凡入圣的究竟彻底之门,主要指“出世间法”。
所谓“方便门”,就是因材施教、循循善诱的方便进入之门,主要指“世间法”。
“出世间法”讲无善无恶,无是无非,无净无垢,一切平等(所以“究竟门”又称“平等门”)。
“世间法”讲有善有恶,有是有非,有净有垢,严格区别。
“出世间法”与“世间法”、“究竟门”与“方便门”,两者看起来截然相反,其中究竟是什么样的关系呢?
这个问题,不仅佛门之外的人无法理解,就连佛门之中的人也往往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甚至全然颠倒了是非。因此,这是一个关系到学佛还是学魔的重大原则问题。
“出世间法”之所以叫“出世间法”,就因为这是超越世俗,从宇宙之宏观来讲的道理,也就不能用世俗的眼光去看待,不能用世俗的标准去衡量,不能用世俗的心胸去包容。
从宇宙的宏观看,连一切天体的成、住、坏、空,都只是整个宇宙演化链的一个个链环。既然都是链环,又有什么区别呢?因此,就一个个具体的天体而言,有成、住、坏、空的区别;可是就整个宇宙的宏观而言,哪有什么成、住、坏、空的区别?
如果机械地看问题,既然连天体的成毁都没有区别、不必计较,那么,我们在这里做学问、论是非、关注社会、忧虑生态……岂不全都毫无意义了吗?所以,从宇宙的宏观看问题与从世俗的立场看问题,是不能混为一谈的。
为什么“无善无恶”?例如太阳,它照得万物生息繁衍,但并非有意行善;它晒得大地七窍生烟,但也非存心作恶;你赞美它也好,诅咒它也好,它都同样给你阳光。它只是按自然的规律运行演化而已,有什么善恶?既然无所谓善恶,也就无所谓是非。例如太阳的所作所为,你说它哪件事作得对哪件事作得不对呢?
为什么“无净无垢”?因为一切物体都不过是物质的组合形态,有什么脏不脏呢?人的粪便可谓再脏不过了吧,狗不是照样拿它当食物吗?庄稼不是照样靠它作营养吗?人类不是也同样以粪便滋长的蔬菜、五谷作食品吗?可见,从究竟的道理看,是无净无垢的,而从日常的生活看,则是有净有垢的。人类认为很脏的东西,在自然演化中是无所谓脏不脏的。
前面第一章第二个专题谈到佛法“八不”(不一不异,不断不常,不去不来,不生不灭)之说。从世俗的常理看,不一则异,不异则一;不断则常,不常则断;不去则来,不来则去;不生则灭,不灭则生;这“八不”之说是无论如何也不能成立的。但从宇宙本原之性来看,这“八不”之说则是义理圆融的——万事万物各不相同,故谓“不一”,但万事万物本原无二,故谓“不异”;宇宙本原具有波的性质,故谓“不断”,宇宙本原又具有粒子的性质,故谓“不常”;宇宙的本原与其每一部分全息对应,故谓“不去不来”(无所谓去来);宇宙本原遍宇不虚,亘古不绝,不增不减,故谓“不生不灭”。
其实,就连我们世俗社会中也是不乏此例的。例如就人的感觉而言,大地是不动的;但实际上,地球既在自转也在公转,而且随着太阳在银河系中运转,是飞速运行的。又如,在一般人看来,光线是绝对直的直线;但天文学家发现,光线也是会发生弯曲的。再如,在形式逻辑中,“A是A”(同一律)是最重要的定律;可是在辩证逻辑中,则认为“A既是A又不是A”。还有,在欧基里德几何学中,三角形三内角和等于180°;可是在非欧基里德几何学中,三角形三内角和可以大于180°。还有,一般说来,“缘木求鱼”是很荒谬的;但非洲有一种鱼却会爬树,你要捉这种鱼不是也要上树吗?还有,一般说来,“南辕北辙”是绝对达不到目的地的;但若有人沿着地球经线一直走下去,越过南极和北极,岂不是往南走也能到达北方的目的地吗……在所有这些例子中,究竟谁是谁非呢?可以说都对,关键在于看你是就哪个领域、何种意义而言的。
所以,“出世间法”讲无善无恶、无净无垢、无乐无苦、无生无灭,是从宇宙之宏观、究竟之意义而言的。在佛的境界,超越了一切时空,消除了一切差异,故而“是法平等”(一切事物都本原无二,故而平等无异),就连“法”与“非法”都是毫无区别的。四川新都宝光寺一副对联的上联写道:“世外法,法无定法,然后知非法法也。”这就是说,“法”与“非法”本无区别,因而所谓“非法”也同样是“法”。但须注意,这是就圣界而言的,不是就尘世而言的,绝对不能混为一谈。不然的话,你若去干了非法的事,遭到法律的追究,却在法庭上为自己辩护道:“法无定法,非法法也。”这岂不成了天大的笑话?
佛法认为,大千世界若一微尘,一微尘含大千世界;无量劫若一刹那,一刹那等无量劫;自身与他人没有区别,佛与众生佛性平等……既然一切差异都消除了,哪还有什么善恶、净垢、苦乐、生灭之别?这就是“出世间法”的奥义。但如此深奥之义,世俗之人是难于领悟的,只有修行到很高的境界才能彻底领悟。
“出世间法”是佛法的根本道理,可谓“绝对真理”,但这么深奥的道理又非初初修行之人所能领悟,那又如何指导初学者修行呢?基于这个原因,佛法在“出世间法”之外,又有一套“世间法”,即在“究竟门”外又开了“方便门”,让人们从“方便门”进来修行,然后由“究竟门”升堂入室。这一点,如果弄不清楚,是很容易出大偏差的。
佛教的圣境,有如一座瑰丽的殿堂,“究竟门”只有一个,“方便门”则有很多。所谓“八万四千法门”,指的就是“方便门”。
为何要开那么多“方便门”?就是为了让四面八方、各种各样的人都容易进入。世俗社会的人是千差万别的,职业不同,地位不同,贫富不同,品质不同,爱好不同,所处环境不同,知识层次也不同。所谓“方便门”,就是针对不同的人采用不同的教材,实施不同的教育,可以说,从“学前班”到“博士后”都应有尽有,因而是多多益善的。
开设“方便门”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让世人便于进去修行,等修到一定的程度,再由“究竟门”进入圣境之殿堂继续深造。
由此,我们可以归纳出如下四点。
第一,“方便门”相当于佛法的基础教育,目的还在于让世人打好基础,日后进“究竟门”深造。
第二,“究竟门”相当于佛法的高等教育,但高等教育必须以基础教育为前提,要入“究竟门”必先入“方便门”,若是连门都未入,又岂能“升堂入室”?
第三,“世间法”(方便门)如同“凡”、“圣”之间的一座桥梁,虽然终端接近圣界,但始端毕竟搭在凡间,因而所讲的道理一则尽可能浅显易懂,二则尽可能通于世俗,即所谓“方便善巧”。这就是“出世间法”讲无善无恶、一切平等,而“世间法”讲有善有恶、是非分明的缘故,这跟高等数学讲“非欧基里德几何”而初等数学讲“欧基里德几何”,是一个道理。
第四,“方便门”虽然数量众多,形式各异,但无一不是通往“究竟门”的,正所谓“万法归宗”。既然“方便门”形式各异而宗旨无殊,因而所有“方便门”本质上都是一样的,绝无高低、优劣之分。
从上面归纳的四点,可得出如下结论。
其一,进了“方便门”固然也有所收获,但毕竟无以领悟佛法之真谛,因而宜继续精进,不宜半途而废。
其二,有人想不经“方便门”而直趋“究竟门”,这是绝无可能的。其结果必然是,或者根本不能入门,或者误入左道旁门。
其三,“出世间法”只能是针对高层次修行者而讲的,有的人还没修好“世间法”,尚未做到善恶分明、彻底弃恶从善,就随便谈论“无善无恶”、“是法平等”,结果往往弃善就恶,甚至纵容作恶,完全背离了佛法的正道。
其四,一切“方便门”本质无异,因而一切门户之见、高下之分、尊卑之别、宗派之争,都是有悖佛道的。对此,佛门中人尤须警醒。可以说,凡是争名争利争地位的,不论何人,都不是真修行人。
总而言之,“方便门”、“究竟门”,既有“门”之名,又无“门”之形,二者既要加以区别,又不能予以割裂。就像万里长江,分则各段名称有别,合则一江之水无异,既贯通又分段,既分段又贯通。佛法最为殊胜的特点,即在于“圆融无碍”,也就是事事相机而理理圆融,若行云流水,不粘不滞,无挂无碍。
在“世间法”与“出世间法”、“方便门”与“究竟门”的问题上,如果不能领悟佛法之圆融无碍,只知在文字上计较分别而不知在义理上融会贯通,乃至拘泥于文字之相,固执于门户之见,沉迷于派别之争,各持一端,混战一团,把活脱脱的佛法变成了硬邦邦的教条,形似而神不似,岂不就弄巧反拙、面目全非了吗?
成都文殊院的一副对联说得好:
教有万法,体性无殊,不可取法、舍法、非法、非非法;
佛本一乘,根源自别,故说下乘、中乘、上乘、上上乘。
若将这副对联翻译成世俗的白话,大致如下:佛陀的教育有上万种方法,但根本的精神与宗旨并无区别,因此不应当固执某种教法,不应当背离某种教法,不应当否定某种教法,也不应当否定那些不同于某种教法的教法;佛教的境界本来就是一个,但修行者的根器与因缘各不相同,所以针对不同的人分别讲述低层次教理(下乘)、中层次教理(中乘)、高层次教理(上乘)以及最高层次的教理(上上乘)。
这副对联,有助于我们领会佛法的方便门与究竟门、世间法与出世间法之间的关系。
修行佛法,怎么个修法?就是要躬行“六度”——布施、持戒、忍辱、精进、禅定、般若(智慧)。
所谓“布施”,就是要为他人为社会尽可能地作出贡献,有钱捐钱,有力出力,有物赠物,能弘扬佛法就弘扬佛法。佛教的“布施”分为三类:“财施”、“法施”、“无畏施”。“财施”就是施舍财物,乃至施舍自己的身体器官。“法施”就是向别人宣讲佛法,或劝导别人信奉佛法。“无畏施”就是为别人排除恐惧。人生最大的恐惧莫过于对死亡的恐惧,所以最重要的“无畏施”是向别人讲解“三世因果”,让人们明了今生今世只是“因果链”中的一环,从而自觉地弃恶从善,净化心念,多积福德与功德,以求跳出三界、超凡入圣,彻底消除对死亡的恐惧。
所谓“持戒”,就是诸恶莫作、众善奉行。最起码的,要持“五戒”,即不杀生、不偷盗、不邪淫、不妄语、不饮酒。最多的,达三百七十多戒。而最高的戒是“不戒而戒”,即在领悟佛法真谛之后,不去刻意守戒也毫不犯戒。但这不是一下子就能做到的,所以要从严格持戒做起,不断提高自觉性,逐步达到“不戒而戒”。
所谓“忍辱”,就是要有慈爱之心,不去计较别人的长短,即使受到无端的损害也不生嗔恨。这个问题,一般人既难做到也难理解。其实,只要有了慈爱之心,将世人都看作自己的父母、兄弟、姐妹、子女,也就自然不去计较了。人的心量越大,胸怀越广,连天地都可以包容,还有什么不能忍让呢?最高的忍是“不忍而忍”,当一个人看空名利的同时也看空侮辱,也就无所不能忍让了。
许多青年都知道一句格言:“比大海更广阔的是天空,比天空更广阔的是人的胸怀。”这句话说得不错,但要知道,如此广阔的胸怀并非每个人都具备的。只有心量大到能够包容天地的人,才具备如此广阔的胸怀;而心量能否扩大,关键就看能不能宽容。比如说,你只是一棵小草,那么,别人踩你一下都受不了;你若是一株大树,那么,别人爬上来玩一玩,甚至折断一两根树枝,又有何妨?如果你是一座大山,那么,即使别人来放上几炮也无所谓了;倘若你是大海,是天空,是宇宙,还有什么能伤害你呢?可见,只有能容,心量才能拓展;如果这也不能容那也不能容,心量也就永远大不起来了。
在弥勒菩萨像前另有一副对联写道:“眼前都是有缘人,相近相亲,怎不满心欢喜?世上诸多难奈事,自作自受,何妨大肚包容。”这是菩萨的胸怀,也是修行人应当争取达到的广阔胸怀。
其实,一切磨难都是宝贵的锻炼机会。孟子有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苦其心智,空乏其身……以增益其所不能。”《菜根谭》有云:“横逆困穷,是锻炼豪杰的一副炉锤。能受其锻炼者,身心交益;不堪其锻炼者,身心交损。”其所谓“能受其锻炼”,有三重境界:第一层,是强忍,即挺得住,不倒下,可获小益;第二重,是宽忍,即放得下,不怀忿,可获中益;最高一重,是不忍而忍,即能够将苦变成甜,对一切磨难生起欢喜与感激之情,方可获大益。
关于这三重境界,有个形象而生动的例子。《西游记》里的孙悟空被太上老君扔进“八卦炉”,用“五昧真火”炼了七七四十九天。孙悟空起初被烧得毛焦火辣,又叫又骂;后来渐渐觉得不那么烫了,也就不叫不骂了;最后,他不仅不觉得热,反而感到清风徐来了。当太上老君把炉盖揭开,孙悟空“蹦”的一下跳出来,就成了“钢筋铁骨”、“火眼金睛”。什么是“钢筋铁骨”?就是再大的困难都压不垮的钢铁意志。什么是“火眼金睛”?就是透过现象看本质的高度洞察力。所以,尽管太上老君想把孙悟空置于死地,并且确实把他置于死地了,但孙悟空还是应当感谢太上老君——如果不是太上老君把他扔进“八卦炉”,他哪来的“钢筋铁骨”、“火眼金睛”?这就是第三重境界——变得甜,生欢喜,以德报怨。在这样的境界,对于将自己置于死地的人都能由衷感激,心生欢喜,哪里还有什么怨恨之情?自然也就“不忍而忍”了。事实上,《西游记》中的孙悟空后来对太上老君何曾有过报复之举、怨恨之情?这就是孙悟空的修行,也是我们所有修行人的生动榜样。
所谓“精进”,就是要在修行方面奋力前进,不能疏懒懈怠。佛法不仅仅是佛学,即不仅要懂得道理,还必须努力实践。知而不行,行而不力,都是无济于事的。当然,这种精进要以自觉为基础,越自觉越精进,越精进越自觉,形成良性循环。
所谓“禅定”,就是精力集中,一心不乱。禅定的关键在于神凝心定,而不在于某种具体的形式。六祖惠能有言:“何名禅定?外离相为禅,内不乱为定。”这就是说,只要领悟到富贵荣华、声色犬马等一切相的本质皆属虚幻,不受其诱惑,不产生贪恋,内心湛然澄明,不为所动,便叫做“禅定”。因此,若能一心一意地“度人自度,自度度人”,便能做到行、住、坐、卧皆在定中,达到“不定而定”。
所谓“般若”,就是生发智慧。但这种智慧不是指世俗的聪明才智,而是指洞彻宇宙和人生真谛的大智大慧。《老子》说“大智若愚”,佛教的般若正是这种若愚的大智。
以上“六度”,是层层深入、步步跟进的。即:能够慷慨布施,才能严格持戒;能够严格持戒,才能切实忍辱;能够切实忍辱,才能勇猛精进;能够勇猛精进,才能深入禅定;能够深入禅定,才能洞悉般若,大彻大悟。当然,这不是说只有做好一件才能去做另一件,而是说“六度”在层次上有递进的关系。因此,修行的时候应当广行“六度”,以求相得益彰,只不过随着修行的进步,一段时间有一段时间的侧重点,而起步阶段必须是布施。若连布施都做不到,其余五度就根本无从谈起,也就全然不配做个修行之人。
“六度”又可简化为“三学”(戒、定、慧),因为广义的“戒”是指“诸恶莫作,众善奉行”,也就包括了布施(戒悭吝),忍辱(戒口真恨)和精进(戒疏懒)。
佛教的修行,本质上可分为三步:首先是拨邪念归正念(相当于“戒”),然后是化繁念为一念(相当于“定”),最后是由一念达无念(相当于“慧”)。所谓“无念”,就是念而不念,不念而念,就是躬行不辍而一念不生,一念不生又躬行不辍;也就是“寂而常照,照而常寂”。在这种状态中,便能生发无与伦比的般若智慧。其实,这第一步,正是“世间法”;这第二步,属于过渡阶段;第三步,正是“出世间法”。
为什么“出世间法”必须以“世间法”为基础?因为只有首先真正成为一个心灵纯正的好人,才有可能超凡入圣。也就是说,唯有“正念”才入“正定”,唯有“正定”才生“正慧”。倘若满身恶行,满口秽语,满脑邪念,便绝不可能超凡入圣,纵然能够“超凡”也必定只能“入魔”。
“出世间法”讲无善无恶,是在修行人达到纯善无恶的境地来讲的。这是教导修行者一方面躬行善举,另一方面又不住“善相”(即不要想着自己在行善)。这样才能达到“无缘大慈”(即不分爱憎地行善)、“同体大悲”(即不分彼此地救苦)的最高精神境界。
如果还没能做到“拨邪念归正念”,便口口声声讲“无善无恶”,岂不是纵容邪恶?正因为如此,“世间法”必须讲有善有恶,以诱导人们弃恶从善,净化心灵;只有达到纯善无恶的境地,才能修习“出世间法”无善无恶、是法平等的最高真理,以保证入圣不入魔。
禅宗讲“定慧双修”,没有提“戒”。这不是对“戒”的否定,而恰恰是在“戒”的前提下而言的。有的人或者不明确这一点,或者故意无视这一点,抛开“戒”去修“定慧”,结果根基不深、不正,陷入迷途而无以自拔。这是值得警戒的。事实上,在六祖惠能之后,不少修习禅宗的人之所以陷入迷途,就因为抛开了戒律去修“定慧”。
佛法如此博大精深,浩如烟海,义理幽玄,能不能加以浅化呢?
能。
佛法的极至是“寂而常照,照而常寂”。只要能将这种最高境界一步步引向通俗,就能以最简明的语言涵盖整个佛法精髓。
第一步浅化,是“应无所住而生其心”。因为,“无住”便是“寂”,“生心”即是“照”,所以,“无住而生心,生心而无住”就是“寂而常照,照而常寂”。
第二步浅化,是“只顾耕耘,不问收获”。因为,“只顾耕耘”即是“生心”,“不问收获”便可“无住”。所以,“只顾耕耘,不问收获”也就是“寂而常照,照而常寂”。
最后一步浅化,是“尽心尽力,不贪不求”。因为,“不贪不求”正是“不问收获”,“尽心尽力”正是“只顾耕耘”,所以既不贪不求又尽心尽力,既尽心尽力又不贪不求,正是“寂而常照,照而常寂”最浅显的表达方式,同时也是最明确的实践途径。
肯定有人不以为然:“佛法‘三藏',‘十二部',万卷之宏,岂是如此简单的八个字所能涵盖?”
当然,我说“涵盖”,是指涵盖其精髓,不是指涵盖其全部内容。
但也无须讳言,一切真理的本质,正在于精髓;把握了精髓,便领悟了真谛;认不清精髓,便坠入了迷惘。
唐代大诗人白居易在杭州任刺史期间,曾请教过鸟巢禅师:“什么是佛法大意?”禅师说:“诸恶莫作,众善奉行。”白居易说:“如此简单的道理,三岁小孩也知道。”禅师说:“三岁孩童虽会说,但是八十岁老翁未必了解其意。”
真理是朴实无华的,同时又是生机无限的。与“诸恶莫作,众善奉行”一样,“尽心尽力,不贪不求”这八个字也是三岁孩童会说而八旬老翁难解其意、难以做到的,是朴实无华而又生机无限的。可以说,这八个字既简明又深邃,既易行又难竟。
说它简明,是因为小学生都会认,文盲都能懂,又不会发生岐义,可谓简而又简,明而又明。
说它深邃,是因为其内涵之丰厚深远,将宇宙圣哲、人生真谛、治国之方、安邦之策、入世之本,出世之道,尽皆贯穿一线,融合一体,可谓悠悠万事无所不摄,冥冥玄机无所不显。
说它易行,是因为无论任何人,只要自己愿意,便可立即付诸实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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