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機先生提出的問題是中國歷史上極爲巨大的問題,從西漢末年劉歆開始到1997年爲止的兩千餘年閒,共有44种假説。針對天機先生的問題,略提一二如下:
天機先生的第一個問題,其實是講從天文學角度推算“武王伐紂”這一課題的證據基礎問題,史籍中武王伐紂有關天象及日期記載,被採用的有如下16項,但是關於這些史料的辨析是一個龐大的考證和天文計算過程,我也不說了:
1、利簋銘文:
武王征商,維甲子朝,歲鼎克昏,夙有商。
2、《漢書·律曆志下》引《尚書·周書·武成》:
惟一月壬辰,旁死霸,若翌日癸巳,武王乃朝步自周,於征伐紂。
粵若來三(當作“二”字)月,既死霸,粵五日甲子,咸劉商王紂。
惟四月既旁生霸,粵六日庚戌,武王燎于周廟。翌日辛亥,祀於天位。粵五日乙卯,乃以庶國祀馘于周廟。
3、《逸周書卷四·世俘解第四十》:
惟一月丙午旁生魄(一說應作“壬辰旁死魄”,依據第2條證據,下同),若翼日丁未(一說應作“癸巳”),王乃步自于周,征伐商王紂。越若來二月既死魄,越五日甲子朝,至,接于商。則咸劉商王紂。
4、《國語·周語下》伶州鳩對周景王:
昔武王伐殷,歲在鶉火,月在天駟,日在析木之津,辰在斗柄,星在天黿,星與日辰之位皆在北維。
5、《淮南子·兵略訓》:
武王伐紂,東面而迎歲,……,彗星出而授殷人其柄。
6、《荀子·儒效》:
武王之誅紂也,行之日以兵忌,東面而迎太歲,……。
7 、《今本竹書紀年》卷下:
(文王時)孟春六旬,五緯聚房。
8、《新論》(嚴可均輯本):
甲子,日月若合璧,五星若連珠,昧爽,武王朝至於商郊牧野,從天以討紂,故兵不血刃而定天下。
9、《太平御覽》引《春秋緯·元命苞》:
殷紂之時,五星聚于房。
10、《今本竹書紀年》卷上:
(帝辛)三十二年,五星聚于房。有赤烏集于周社。……(帝辛)三十三年,王錫命西伯,得專征伐。
11、《逸周書·小開解》:
維三十有五祀,王念曰:多□,正月丙子拜望,食無時。
12、《舊唐書·禮儀志一》長孫無忌等奏議引《六韜》曰:
武王伐紂,雪深丈餘。五車二馬,行無轍跡,詣營求謁,武王怪而問焉,太公對曰:“此必五方之神,來受事耳。”遂以其名召入,各以其職命焉。既而克殷,風調雨順。
13、《周書·劉璠傳》載劉璠《雪賦》:
庚辰有七尺之厚,甲子有一丈之深。
14、《尸子》卷下:
武王伐紂,魚辛諫曰:歲在北方不北征。武王不從。
15、《周書·泰誓》序:
惟十有一年武王伐殷,一月戊午師渡孟津,作《泰誓》三篇。
16、《史記·周本紀》:
十一年十二月戊午,師畢渡孟津,……武王乃作《泰誓》,……。
以上是證據體系。
天機先生提出:“若把‘辰在斗柄’之‘辰’字,解釋成‘晨’星(雖然古代不以‘晨星’來稱呼金星,但會不會在某一個時期,當時確實稱金星為晨星?)。”對此:
1、從出土甲骨、金文資料到秦漢簡帛再到敦煌遺書,加上流傳的古籍,我們沒有見過“稱金星為晨星”這種稱謂。
2、其實,您提出“辰”字指“金星”,這裡有兩個通假延遞:1)“辰”通“晨”,2)“晨”通“金星”。第一個通假成立,第二條通假明顯是無法成立的。
3、假設說“辰”可以指金星,那麽會與“辰”所指代的另一個行星——水星混淆。
4、考慮“在”字的意義。“在”就是“位於”的意思,不是“指向”的意思。“辰在斗柄”,我們從《國語》這句話裏“歲在鶉火,月在天駟,日在析木之津,辰在斗柄,星在天黿”已經可以看出其句式都是“某七政或七政現象位于某恆星背景”,這種句式是統一的。因爲五緯星的軌道在黃道左右,標出其坐標點時只會採用“在某次”或“在某宿”或“在某星官”,對於七政及其現象的位置,總是這樣標示的。其實在天文上,北斗斗柄指向是標示月建或者時辰用的,也就是“月月常加戌,時時見破軍”之法,不用於標示七政或七政現象的位置。
5、在我們所見到的所有《國語》版本中,都記載為:“昔武王伐殷,歲在鶉火,月在天駟,日在析木之津,辰在斗柄,星在天黿,星與日辰之位皆在北維。 ”沒有記作“晨在斗柄”的,這樣記載在天文學上也是沒有意義的,在古籍中也沒有相同範例。
至於天機先生提出:“以天文軟件之推算,在西元前1045年12月3日卯時,其天象確較符合《國語》中的描述。”是的,現在其中一個推算結果認爲武王出師伐殷的時間在在西元前1045年12月4日(戊子),其證據基礎之一就是《國語》這條史料。但是這個觀點與天機先生的不同之處在于,他們認爲《國語》這條史料所展示的是武王伐殷全過程的星象,而不是一個時間點的星象。
大概情況就是這樣。
此外,我們還使用了美國噴氣推進實驗室(JPL)的長期日月行星星曆數據庫DE404(覆蓋時間段3000B.C.-3000A.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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