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真话

禅海一粟

人们总是要求别人“讲真话”，但是很少有人告诫听话的人要“听真话”。

其实，有的人所以讲假话，也是因为有的人喜欢听假话。比如你正为失业率居高不下而困扰，就在此时此刻，讲假话的人向你报告：他们那里就业率达到了99.9％。这么及时的“好消息”，你能不喜出望外？有的人怕听真话。真话讲的是真实情况，凡“真实情况”都不可能是十全十美。讲话的人又往往是下级，下级一般要看上级的脸色行事说话，顺着杆儿往上爬。媒体也罢，写家也罢，总在“讲话人”身上做文章，似乎本末倒置，有失公道。

清朝时印过一本《南吴旧话录》，书中有一短文写鹦鹉学话的故事：明代隆庆年间进士冯时可养着一只鹦鹉，丫环们拍冯时可小妾的马屁，便教鹦鹉喊她“夫人”，小妾听了心花怒放，从此当宝贝儿似的精心喂养这只鹦鹉。冯时可知道此事后，颇为不安，明代的法律明文规定，妻妾错位要判刑坐牢。冯随之训练鹦鹉改口，改称“姨娘”一类。小妾为此耿耿于怀，恼羞成怒，在一个寒冬之日，把鹦鹉挂在庭院里，看着它活活冻死。

鹦鹉喊小妾“夫人”本是假话，喊她“姨娘”却是“如实反映”。可是小妾听假话时芳心大悦；听了真话反怒不可遏。冯时可为此颇生感慨，他引用乐府诗道：“‘直如弦，死道边’，人固如是，鸟也难幸免。”
生活中讲假话的人除了少数别有用心者外，多数人是言不由衷，迫不得已。

俄罗斯作家、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亚历山大·索尔仁尼琴在自传体作品《牛犊顶橡树》中，不无痛苦地说：“我一生中苦于不能高声讲出真话。我一生的追求就在于冲破阻拦而向公众公开讲出真话。”想讲真话的人，常常为不能讲真话而痛苦、悲哀。在人类历史上，无数仁人志士，为了揭穿“皇帝的新衣”，往往要冒杀头坐牢的风险。不要只片面地责备讲话的人了，凡事都得有个好的环境与氛围，讲真话也不例外。

有位领导说，鼓励干部讲真话，就要允许干部有时讲错话。这话讲得非常到位。有时错误的真话可能比正确的假话有用。如报忧的真话，使听话的人了解了实情，增强忧患意识，尚可亡羊补牢；报喜的假话，则可能让听话的人误入歧途，盲目乐观，使小患酿成大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