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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吴佩衡生平简述
吴佩衡,名钟权(1888.5.11~1971.4.25),原籍四川省会理县鹿厂红岩子乡,出身自耕农家庭,世代务农。自幼受父吴兆瑞(号堃,字子祥)庭训,诵读过《三字经》、《百家姓》、《龙文鞭影》;稍长,又读了四书、五经等书,l8岁时,到会理县城拜名医彭恩溥先生门下为徒,在彭师教诲之下,导入医学门径。习医期间,由于他吃苦耐劳、勤学上进,很受老师器重,除传授医术外,对中药的知识亦获益不少,举凡生药、饮片、丸、散、膏、丹,以及药材的碾、打、炮、制,无不悉心操练,随师四年,打下了医学的初步基础。
吴佩衡从师卒业之后,回到乡间行医。禀承老师的学理,对内外感伤及各种常见杂病,每施以时方、验方而获得效果。但时值民国初期,农村经济落后,卫生条件很差,瘟疫疟痢等传染流行。最初,他经验不多,遇到疑难重症,常感束手无策。他为了寻找行医创业的道路,也为了采风访贤,广开见识,务求在医学上的深入造就,于1921年离乡,从会理县来到了云南,一面临证实践,一面又研读中医经典,突破了当时的陈医陋俗,为滇省开创了经方学理,在医术方面逐渐显出了他超群的技艺和个人胆识。
由于吴佩衡在学术上有一定的造诣,声望益高以及他对中医事业的献身精神,深受医界同仁和广大群众的敬重。1930年被昆明市中医界选为昆明市中医师公会(民办群众性学术团体)执行委员,同年冬季,代表云南中医界应邀赴沪出席全国神州中医总会,抗议汪精卫取缔中医之反动条例,其后留沪行医六载,于1937年2月返回昆明。1939年被选为昆明市中医师公会理事长,1942年成立云南省中医医师公会,又当选为公会理事长。并受聘兼任云南省中医考试主试委员及云贵考铨处中医考试襄试委员及检核委员。为进一步倡导中医学理,于1945年创办《国医周刊》以资促进中医学术交流。为发展中医事业,培养中医人才,于1948年~1950年间创立了云南第一所中医学校——云南省私立中医药专科学校,任校长兼教师之职。
解放后,吴佩衡先后任云南省中医进修学校副校长、云南省中医学校校长、云南中医学院院长、学院党委委员、省政协委员、中华医学会云南省分会副会长、《云南医药杂志》副主编等职。1956、1959年两次赴京,出席全国政协会议及全国文教卫生群英大会,1959年加入中国共产党。
吴佩衡积极响应党和人民政府的号召,欣然投身于新中国的中医保健及医学教育事业。当时他已年逾花甲,除坚持经常的诊务外,还承担起云南省中医进修学校、云南省中医学校及云南中医学院的教学任务,自编教材,亲自课堂讲授,毫无保留地把他数十年的经验传授给学生。晚年他曾深有感触地说:“中医事业是一个伟大的事业,要为它做出一点贡献,必须付出艰巨的劳动,以至于毕生的精力”。吴佩衡从不离开自己的信念,始终保持着坚韧不拔、百折不挠的精神,为祖国医学贡献了一生。
二、医学学术思想及临证经验
他生平治学,从不以一隅之得为满足,他曾言道:“医之为人所不可不习,尤不可不精于斯道矣”。他出师业医多年,仍感到中医学理十分奥妙,不勤求古训,博采诸家学理之长,仅凭师传口授,单方独技,是不能运筹帷幄而更好地解除患者疾苦的。他深入研究仲景之书,深受《伤寒论》仲景序言的启迪,溯本求源,又遍索《内经》、《难经》、《千金要方》、《外台秘要》等经典医籍反复研究,并就唐、宋、明、清诸大名家的学说而参酌之,将其所悟,付诸实践,获得了不少可贵的临证治疗经验。归纳起来,大体上可以从如下四个方面扼要的加以介绍:
1、外感病的治疗
对外感病的治疗,他首先注重表证的及时处理。强调贵在早治、急治,以免导致病邪转变入里之患。如伤寒表证初起、他能切实的把握住“太阳”这一关,采用桂枝汤、麻黄汤、麻黄杏仁甘草石膏汤或麻黄附子细辛等方剂分别施治,对症下药,往往一汗二解。并且根据人体正气的强弱,感邪的轻重,在方药配伍及计量增减上灵活掌握,权衡变通,使之能多发汗、少发汗、微似汗出、不令汗出或反收虚汗,一方数用,均能奏效而不伤正。
太阳伤寒表实证 :王××,男,四十二岁,某厂干部。
患者于昨夜发热,体温38.9℃,今晨来诊仍发热,头痛,颈项强直,肢体酸楚而痛,流清涕,心泛欲呕、食减而不渴,脉浮紧、舌苔薄白。此系风寒伤及太阳肤表所致。
《内经》云“其在皮者、汗而发之”,照仲景法,当以辛温发散以解表邪,拟麻黄汤加味主之。
麻黄6克 桂枝10克 杏仁10克 法夏6克 防风6克 甘草6克 生姜3片
嘱温服而卧,取汗自愈。殊料病者家属畏忌麻黄一药之温,恐燥热伤津,自行将药中麻黄减除,服一碗,未得汗。
见其躁烦,热势反增,体温升至39.7℃。继服第二碗,则头痛如裂,身痛如被仗,恶寒较昨日更甚,疑为药不对症,邀余急往诊视,脉来浮紧急促,苔白腻,呼痛呻吟,虽言失治,幸喜表寒症型未变,释明其意,即嘱仍用原方,万不能再去麻黄。经照方服药二次后,温覆而卧,稍顷汗出热退,表邪解,遂得脉静身凉而愈。
编者按:世有畏麻、桂如蛇蝎者,以为其性温而易伤津化燥,不知表寒实证无麻黄之辛散,何以开发腠理,驱邪外 出。无桂枝之温通,何以助阳温经而散寒?不畏邪之伤于人,而畏药性之辛温,实为姑息养奸之弊也。盖用药不在医家之喜恶,而在于审证之明确,有是证用是药,用之得当则 药到病除。用之不当,易变化莫测。阳热偏胜者,辛温固不宜用,营血不足,里虚内伤等证,亦不宜汗。倘确属寒邪束表之症,当用而不用,反以清凉苦寒抑其热,势必助邪伤正,表寒不解,热势更张,斯时宜以麻桂等剂因势利导,驱邪外出,切勿坐失良机而至表邪传里为患,此乃祛邪即所以扶正之法也。
麻黄开玄府,通达腠理。桂枝辛温通阳,助其疏泄。杏仁利肺气,降逆平喘,甘草保中气而生津液。方药化合,专发太阳伤寒肤表之汗,效如桴鼓。然服此方,一、二碗后,覆卧得汗即可,不必尽剂,更勿令其大汗淋漓以致伤津而耗气。俗云“方是死方,法是活法”。欲求其效,宜潜心钻研意旨,无异于炉锤之非易也。
太阳表虚营卫不和证,柯某之长子,年一岁半,住昆明市原铁道分局。
某年阴历九月初六日晨,寐醒抱出,冒风而惊,发热,自汗沉迷,角弓反张,手足抽搐,目上视,指纹赤而浮,唇赤舌淡白,脉来浮缓。由于风寒阻遏太阳经气运行之机,加以小儿营卫未充,脏腑柔嫩,不耐风寒,以致猝然抽搐而成急惊风证。此为太阳肌表之证,以仲景桂枝汤主之,使中于太阳肌腠之邪,得微汗而解。
桂尖10克,杭芍10克,甘草6克,生姜10克,小枣7枚,加入粳米一小撮同煎,嘱服后温覆而卧,使得微汗。一剂尽,即熟寐,汗出热退,次日霍然。
编者按:此证利在急治,倘迁延日久,别生变故,难以逆料。案内桂枝全方,力量甚足,故效如桴鼓。
太阳表热证,李xx,男,25岁,昆明市人。
某年2月19日,不慎感到外邪,初起头痛,肢体疲倦,恶寒,次日发热,而恶寒已不散,体温38.5℃,口中燥,喜凉饮,咽痛不爽,无汗,食减,小便色黄,其脉浮数,舌薄而不少津,此系太阳表热证,拟麻黄、石膏、杏仁、甘草主之。 服一剂后,俄顷汗出,遂得脉静身凉,再剂霍然。
编者按:外感表热之证,宜凉散而解之,方药对证,故而立效。
太阳少阴两感寒证,李xx,男,40岁,云南中医学院人事干部。
10余年前因患静脉高压症做过脾脏摘除术。其后体质素虚,易患伤风感冒,某日又因起居不慎受寒起病,初起恶寒,头痛,肢体酸痛,倦乏力,发热,体温39.5℃,饮食不进,辗转呻吟,虽厚衣重被,仍觉身汗而傈,咽痛口干,但不思饮,唯喜热饮一二口,刻诊面色晦暗,身无汗,舌质淡苔白根部稍腻,脉象沉紧,此系少阴阳虚,复感外寒,寒邪束表,里阳无力抗邪外出,为太阳少阴两感寒证,《伤寒论》曰:“少阴病,始得之,反发热,脉沉者,麻黄细辛附子汤主之”,照仲景法拟麻辛附子汤一剂以温热解表扶正祛邪。
附片30克,生麻黄15克,北细辛8克,加生姜3片
附片先煎2小时,再入麻、辛、生姜煮沸一刻钟,温服一碗,覆被而卧,约一小时许,再服一碗,得汗出而身热遂平,次晨已脉静身凉,再以黄氏桂枝汤调理二日而痊愈。
2、瘟疫与温病的治疗
他认为人身真阳之少火决不可损,而邪热之“壮火”必须消灭。瘟疫、温病“壮火食气”之证,对人危害非浅,论治之时,决不能对瘟毒、热邪忍手而姑息之。他本着《内经•阴阳应象大论》曰:“壮火之气衰,少火之气壮,壮火食气,气食少火,壮火散气,少火生气。”此邪证之迥异也。
他本着《内经》“亢则害,承乃制”的基本精神,对热盛灼阴之证,能够当机立断,施以“急下存阴”或“养阴制阳”的治疗方珐。早年他曾创用白虎(汤)、承气(汤)合方,经腑两燔并蠲,挽救了阳极似阴的垂危重证,针对疫邪盘踞募原而有弛张之势者,巧妙地在达原饮(吴又可《瘟疫论》方)中加用了石膏,杜绝了邪陷内传的不良后果。在这方面,他既汲取了前人的经验,又不墨守成规,体现了创新精神,这是他勤奋好学,勇于实践的成果。
瘟疫病阳明急下证,陈××,四川省会理县鹿厂牛上坎农民。年虽六旬,体素健康。
某年4月初,因事赴邻村,值村中时疫流行,遂被传染。返家数日,忽觉胸闷食少,头昏体困,口燥思饮而起病。初起即感懔懔憎寒,继则发热,渴思冷饮,头体疼痛,小便短少,其色如茶,病卧已七、八日,自服发表消导药二剂无效,始延余诊视。脉来洪数,唇焦口燥,舌苔厚腻,边白中黄而生芒刺。但头汗出,余处无汗,壮热烦渴饮冷,时发谵语,小便短涩但又随时点滴遗出。大便已六、七日不通,腹满而不能食。此乃瘟疫误于表散,大伤真阴,疫毒传入阳明之腑,邪热内蒸而呈是状,急宜凉下以救真阴,拟仲景大承气汤加石膏、寸冬,急下救阴,犹釜底抽薪之意,务将胃肠中之邪热疫毒下尽为度。
大黄16克(泡水兑入) 芒硝:3克(后放) 枳实13克(炒,捣)
厚朴13克(炒) 生石膏30克(碎,布包) 寸冬26克
此方煎服三次后,畅下黑酱粪半小桶之多,臭不可当,身热约退七、八,口津渐回,苔刺变软,谵语止,小便已不滴遗,稍见清长,色仍黄,仍渴喜冷饮,当即索取石缸内冰凉冷水一碗与饮之,饮后病者自云心中爽快,再饮一碗,顿觉全身清凉,竟得安卧熟寐片刻。余热未尽,继拟小承气汤加清热养阴生津以治之。
瘟疫病热盛逼阴证,张×,男,川北人,年22岁,在四川会理县北街参将衙署当军士。
1921年3月,值瘟疫流行,被染者多,渠亦被传染而发病。发高热已十日,延余往诊,刚到该处,见另一军士掺扶病者出门外小解,小便清长如水,旋即目珠上视,其势欲脱。速诊其脉,沉数而细,唇焦口燥,苔黄黑而起刺,以手试之,则口气蒸手,仓卒之时,药石不济,恐阴液脱绝,急以冷水灌之,连喂二碗,目珠始返回如常,神识转清。询及由来,始知病已十日,壮热烦渴,大便不通,小便短赤,曾服发表退热药数剂,汗后身热不退,反见溺多清长。又述及前有两个军士,同患是病,发表之后,亦见小便清长,旋即死去。此系邪热内盛,复被发表劫汗,重伤阴液,逼阴外脱之险象,幸喜急灌冷水以救之,水源不涸竭,真阴未致立亡,急宜凉下以救真阴,主以承气白虎汤治之。
生石膏30克(碎。布包) 知母13克 枳实13克(炒,捣) 生
大黄16克(泡水兑入) 厚朴13克(炒) 芒硝10克 川黄连
10克粳米10克
次日复诊,大便已通,下出酱黑燥屎若干,身热已退六、七,小便反见短赤,此邪热已经溃退,阴液尚未恢复,脉仍沉数,喜饮清凉,照原方去黄连加麦冬26克。
第三日继诊,病者已汗出热退,脉静身凉,烦躁止,口津生,唇舌转润,舌苔已退去大半,稍能进食,小便渐转清长,但仍喜冷饮,以生脉散加味养阴生津而清余热。
沙参15克 寸冬15克 五味子6克 当归16克 生地15克
杭芍15克 生石膏15兑(碎,布包) 甘草6克
连服二剂再诊,舌苔已退净,津液满口,渴饮止,神食较增,小便已清利如常。遂照原方去石膏加口芪26克,生地改为熟地15克,连服三剂而愈。
瘟疫病狂汗,张××,男,四川人,年24岁,住四川省会理县北街,禀赋充盛
1920年4月感瘟疫病邪。病已三日,延余诊视,发热而渴不恶寒,小便短赤,大便三日未解,脉来洪数,舌苔白腻如积粉,舌尖绛红而燥,面部垢腻。此系募原疫邪有渐入于里化热之势,宜输转募原之邪,兼消入里之热,加味达原饮治之。
槟榔13克 厚朴10克 草果10克 知母1 3克 杭芍16克 黄芩1 3克 甘草6克 生石膏30克 葛根13克 大黄13克(泡水兑入)
服一剂后,病者旋即发狂乱奔,病家以为误服凉药之咎,促余再行诊视,见其口舌转润,脉象已较前转平,且有微汗。
当即告知病家,此乃“狂汗”,系病退之征,稍待汗出即愈,遂嘱再服前药。服药一碗,即令使覆卧。俄顷,大汗淋漓,约三刻钟后,狂躁止,脉静身凉,霍然而愈。
编者按:吴又可《瘟邪论》云:“狂汗者,伏邪中溃,欲作汗解,因其人禀赋充盛,阳气冲击,不能顿开……。”今得药力相助,输转募原之邪以达于表而解,邪随汗去,则狂证焉有再作之理。
3、阳虚阴寒证的治疗
他对阳虚阴寒证的治疗经验尤为丰富,十分尊崇《伤寒论》“温扶阳气”的治疗大法,对于人体须当保存“元气”的重要意义有深刻体会。《素问•生气通天论》曰:“阳气者、若天与日失其所,则折寿而不彰,故天运当以日光明。”李念莪《内经之药》注曰:“此明人生全赖乎阳气也,日不明,则天为阴晦,阳不固,则人为夭折,皆阳气之失所者。”又曰:“火者”(即少火),阳气也,天非此火,不能发育万物,人非此火,不能生养命根。”他常言道:“多一分阳气,便有一分生机;多一分阴霾,便多一分杀气。”他主张对于阳虚阴寒证的治疗,必须抓住温扶先天心肾阳气这一主要环节,方能获得阳复阴退,克敌制胜的效果。认为扶阳驱寒,宜温而不宜补,温则气血流通,补则寒湿易滞。临床上他擅用长沙诸方,很少用滋补药品,采用四逆汤、通脉四逆汤、白通汤、麻黄附子细辛汤等扶阳散寒之剂,治愈许多阳虚阴寒病证,时值阴寒危笃重证,敢于以温热大剂力挽沉疴。对附子一药,较有研究,在临床应用方面,具有独到之处。附子药性温热,能温中扶阳,散寒、除湿、止痛。
据他多年临证体验,但凡面色淡白无华,或兼夹青色,倦怠无神,少气懒言,力不从心.动则心慌气短,自汗食少,畏食酸冷,溺清便溏,诸寒引痛,易感风寒,甚或形寒怕冷,手足厥逆,恶寒蜷卧,喜暖向阳,多重衣被.口润不渴或渴喜热饮而不多,舌质淡,或兼夹青色,舌苔自滑或白腻,脉象多见沉、迟、细、弱、虚、紧等,都可以用附子进行治疗。只要谙熟其药性,配伍及用量适宜,炮炙煎煮得法,且不违背辩证论的精神,附子的临床应用范围是很广泛的。临床上他常用附子加入辛温发散剂中治疗阳虚感冒,取其温经解表,辅正除邪,驱邪而不伤正气;用附子配合温里药,增强扶阳散寒除湿的效果;与补气药同用,以追复散失之元阳,与补气药共伍,以滋润不足之真阴。经验证明,依照他的理论和方法进行治疗,不仅能促使人体因各种原因导致的“阳虚”、“阴寒”?病证得以恢复,而且用于治疗沉寒痼疾或某些危急重证,尤能显示出化险为夷之巨大作用。
阳虚感冒(见外感病治疗中太阳少阴两感论寒证案例)
伤寒病少阴寒化证曾××,男,十七岁,住昆明市环城东路。
始因饮食后 受寒起病,发热,恶寒,头体痛,延某中医诊视,以清凉解表药二剂无效,当即送入本市西山脚下高蛲某医院住院治疗。住院已十九日,施以针药,发热虽退,然病势则日益沉重,延请数医会诊,一致诊断为“肠伤寒”且有肠出血或肠穿孔之虑,决定施用输血方法挽救。输血后病势未减,愈见危笃,竟宣告无救,遂于1943年10月25日延余诊视。余到达该医院,已是晚间九时,询知患者病已十九日,身已不发热,但腹中鼓胀,小腹疼痛,不时呻吟,小便短赤,大便有七、八日不通,饮食不进,日夜眼不交睫,卧床身不能转侧,但见护士随时以矿泉水与饮之。舌苔白滑而厚腻,不渴饮,脉搏弦紧,重按则无力而空。诊毕,当即告以病势十分危重,系伤寒坏病,病邪深入少阴之脏寒证,阳气内虚,阴寒太盛,寒水阴气内结如冰霜,腹内阴霾四布,发热虽退但里寒已极。二便不通,乃系阴寒凝结,真阳大虚,无力运行,非热结之证可比也。一线生阳有将脱之势,病势垂危,颇为费治。惟有扶阳抑阴温化之法,使在上之寒水邪阴,由口中吐出,中下之寒水邪阴,由二便排泄使除,阳回阴退,方可转危为安。就以仲景通脉四逆汤加吴萸、上桂治之。并告知病家,倘若服药后发生呕吐涎痰或大便泻下切勿惊疑,为病除之兆,一线生机,可望挽回。
白附片160克 干姜30克 上肉桂16克(研末,泡水兑入) 茯 苓26克 吴萸6克 甘草6克。
10月26日再诊。昨服上方后,旋即呕吐涎水碗许,系病除之兆。脉搏弦紧已退而转和缓,大便溏泻一次,小便解三 次,惟小腹尚痛,时作时缓。缘病程日久,阳神太亏,里寒太重,虽已见效,然病重药轻,力不胜病,犹兵不胜敌,犹幸气不喘,痰不鸣,手足温暖,脉和缓较有神,继以大剂扶阳温化,务使阳回阴退,渐可转危为安。
白附片260克 干姜60克 吴萸20克 上肉桂16克(研末,泡水兑入) 公丁香6克茯苓30克 西砂仁6克
10月27日三诊。昨日清晨服药后,又呕吐涎水约两碗,下午服药后又吐一次,大便泻利数次,均属“冰霜化行”,病毒邪阴由上下窍道溃退。舌苔仍厚腻,舌质红活,面唇色泽亦转红润,体温如常,脉搏和缓较有神根,腹胀微痛,鼓胀已减去十之六、七。大关已过,然病久阳神太亏,邪阴尚未除净,仍以大剂扶阳辅正主之。
白附片300克 干姜60克 上肉桂16克(研末,泡水兑入) 甜马槟榔6克(去壳,捣) 吴萸6克 台乌4克 西砂仁6克 茯苓30克
10月28日四诊,服药后昨日夜共排泄大便十六次,每次多少不一,今晨又大便二次,均为夹水分之稀薄粪便,始而色乌如酱,今晨渐转黄色,此系胃中生阳渐复之兆。体温37℃,脉搏每分钟80次。今日解小便六次,色淡黄而清,但于每次小便时,均觉茎中刺痛,良由病毒下泄刺激作痛,非热盛之证可比也 昨夜见渴喜热饮者,缘腹中阴霾四布,水邪滔天,今得离照当空,阴霾四散,寒水化行,惟以阳神太虚,无力化气生津,滋润缺乏,故喜热饮灌溉滋养百骸,非热甚灼阴之渴饮也。偶尔喜食冷物者,厥阴之气不相顺接,阴阳不和也。矢气连连,府道已通浊气下降也。病状虽已大减,险象已脱,惟肝肾之阴气尚术肃清,元阳正气尚未全复,故左腹留有痞块作痛。最可欣慰者,今晨已略进食物,显见胃气转和,生阳来复,可期痊愈矣。大病初退,贵宜调护谨慎,勿使过食伤胃,过劳伤神,避受风寒为要。仍以扶阳辅正主之。
白附片300克 干姜50克 茯苓30克 苡仁16克 上肉桂18克 (研末,泡水兑入) 波蔻仁3克(捣) 西砂仁6克(捣) 甘草10克 白胡椒2.6克(捣) , 另合服乌梅丸二枚。
10月29日五诊。脉已和缓,每分钟72次,体温摄氏37.6℃,大便六次。小便已较清长而淡黄,茎中微觉刺痛,腹中痞块已全消,面色渐转红润,鼻准亦现光泽,舌苔已退去十之六、七,胃口已开,食量较增,腹痛已愈,此时则见遍体出白 。大病已退,元阳渐复,可逐步转入善后调养,病退药减,仍以扶阳辅正主之。并嘱其忌服生冷水果、酸寒食物、嫩鸡蛋、甜酒及一切粘腻之品,慎风寒,节饮
食为调护之责,则可望期而日复健康矣。
白附片160克 干姜30克 茯苓16克 上肉桂10克(研末,泡水兑入) 波蔻仁5克(捣) 苡仁16克 甘草6克 元肉5克
大枣3枚
10月30日六诊。今晨体温正常,脉搏和缓,舌根仍白腻,大便二次,稀溏量少,小便淡黄清长,腹中微党(月真)胀不舒,食量日增,考虑其脾胃尚虚,消化力弱,每餐均与定量粥食。因大病初愈,余寒邪阴尚未肃清,元阳正气亦未全复,仍坚守扶阳辅正之大法,数剂即克,决无生变之虑。拟方之后,书引四言一首以为志。
阴云四合日光微,转眼真龙便欲飞,辛甘化阳离火现,何愁大地不春归。
白附片300克 干姜50克 甘草10克 上肉桂16克(研末兑服) 吴萸6克 波蔻仁6克(捣) 茯苓30克 白胡椒 3克(捣)
10月31日七诊。今晨体温、脉搏均正常,便泻已止,此乃腹中病毒陈莝已排泄殆净,小便亦清长,腹中胀痛已全消,食量较佳,惟舌根尚白腻,寒温余邪尚未全清,元阳正气尚待继续温扶。拟方:
白附片300克 干姜30克 甘草10克 上肉桂10克(研末,泡水兑入) 西砂仁10克(捣) 苡仁1 0克
11月1日八诊。舌腻苔已退,稍有薄白苔,脉搏、体温正常,小便清长,腹部宽舒,无他痛楚,食量日佳,每餐节制仅食至六、七分,以免过食有伤脾胃,睡眠转隹,惟阳神初复,尚不能同守而多梦,正气未充,起坐感到头昏足软无力。仍以扶阳辅正,使真阳旺盛,邪阴消尽为度。温扶真阳绝不会伤其真阴,真阳回复反而有助于滋生真阴也。此即“阳生阴长”, “天一生水”的道理。阴阳调平则诸证可愈。
白附片300克 干姜36克 甘草10克 西砂仁10克 朱衣茯神30克 炙远志10克 上肉桂10克(研末,泡水兑入)
11月2日九诊。脉搏、体温如常,舌根微薄白,舌质红活,睡眠。饮食增进,胃气大开,但仍须节制饮食至七、八分为度。今晨起坐头已不昏,足尚软,仍以扶阳辅正。
白附片160克 干姜30克 上肉桂10克(研末,泡水兑入) 小茴3克(微炒) 茯苓16克
3日十诊。水气化行,腹中汩汨作鸣,眠食均佳,行动时两足尚感无力,足征阳神未充,仍守前法。
白附片160克 干姜30克 甘草10克 上肉桂10克(研末,泡水 兑入) 西砂仁6克 白胡椒3克(捣)
11月4日十一诊。病已痊愈,精神饮食均佳,形神尚弱,拟四逆汤加味一剂,继以黄芪建中汤、桂附理中汤及归脾养心汤等善后调理十余日,精神渐复,出院回家休养。此后健康、体质恢复如常。
伤寒病少阴阴极似阳证
杨××,男,三十一岁,云南省姚安县人。某年3月,已病廿日。始因微感风寒,身热头痛,连进某医方药十余剂,每剂皆以苦寒凉下并重加犀角、羚羊角、黄连等,愈进愈剧,犹不自反,殆至危在旦夕,始延余诊视。斯时病者目赤,唇肿而焦,赤足露身,烦躁不眠,神昏澹语,身热似火,渴喜滚烫水饮,小便短赤,大便已数日不解,食物不进,脉浮虚欲散,此乃风寒误治之变证。缘由误服苦寒凉下 太过,已将真阳逼越于外而成阴极似阳之症,外虽现一派热象,是为假热,而内则寒冷已极,是为真寒。如确系阳症,内热熏蒸,应见大渴饮冷,岂有尚喜滚饮乎?况脉来虚浮欲散,是为元阳有将脱之兆,昔寒凉下,不可再服,惟有大剂回阳收纳,或可挽回生机。病象如此,甚为危笃。急拟白通汤加上肉桂一剂治之。
附片60克 干姜26克 上肉桂10克(研末,泡水兑入) 葱白 4茎
拟方之后,病家云及是晚因无人主持,未敢煎服。次晨,又急来延诊,余仍执前方不变,并告以先用上肉桂泡水试服,若能耐受,则照方煎服,舍此别无良法。病家乃以上肉桂水与服之。服后旋即呕吐涎痰碗许,人事稍清,自云内心爽快,遂进上方。服一剂后,病情较减,即现出恶寒肢冷之象。午后再诊,身热约退一二,已不作烦躁谵语之状,且得熟寐片刻,乃以四逆汤加上肉桂主之。
附片100克 干姜36克 甘草12克 上肉桂10克(研末,泡水兑入)
服上方后,身热退去四、五,脉稍有神,小便赤而长,略进稀粥。再剂则热退七、八,大便始通,色黑而硬,惟咳嗽痰多,痰中兼带有血。病家另延数医诊视,皆云热症,出方总不离苦寒凉下之法。由于前医所误之鉴,又未敢轻试。后因病人吃梨一个,当晚忽发狂打人,身热大作,有如前状,又急邀余诊治,始言吃梨之事。余视之,舌白而滑,仍喜滚饮,此阳神尚虚,阴寒未净,急欲扶阳犹不及,反与滋阴清 凉之水果,又增里寒,病遂加重。即告以禁服生酸水果冷物及清凉苦寒之药为幸,余仍主以大剂回阳祛寒之剂治之。照第二方加倍分量,并加茯苓30克、半夏16克、北细辛4克,早晚各服一剂,共连服六剂。三日后再诊,身热已不作,咳痰渐愈,饮食增加,小便淡黄而长,大便转黄而溏。又照方去半夏、细辛,加砂仁、白术、口芪,每日一剂,连进十余剂,诸病俱愈。后体健胜于前。
4、内科杂病的治疗及寒热辨证要领
他在内科内科杂病治疗方面不仅继承了我国传统医学的基本学术思想,还有自己的发挥和见解。他善于运用六经与脏腑密切联系的辩证论治法则,以明辨阴阳为纲,谨守病机,严格辩证,因人制宜,独创一格而又不离法度,故尔常能应手而奏效。创用四逆二陈麻辛汤治疗寒湿痰饮咳嗽;吴萸四逆汤治疗虚寒胃痛及血寒气滞的妇科疾病;以辛温扶阳之剂挽救了衄血、崩漏及寒闭危证;重用当归、杭芍治热痢下重,参麦阿胶适当配伍以收润燥养阴之功。他通过大量临床观察,结合前人的经验,从寒证、热证的各种临床表现中归纳了寒热辨证的基本要领,即热证为“身轻恶热,张目不眠,声音宏亮,口臭气粗”;寒证为“身重恶寒,目瞑嗜卧,声低息短,少气懒言”员。真热证兼见烦渴喜冷饮,口气蒸手,真寒证则口润不渴,或渴喜热饮而不多,口气不蒸手。临床上不论患者症状如何烦杂多变,疑似隐约,通过全面诊察之后,以此做为指导辨证的要领,则热证、寒证不难以确立,在他的临证治验中,始终贯串着这个精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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