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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豫让并不是一个杀手。当他第一次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时候,是一个穷困潦倒的食客,寄居在晋国执政官智宣子家里。
得寸进尺
智宣子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人物。他渴慕贤人,高薪聘请许多出身低贱、但颇有学识的人到他家来住着,包吃包住,见天还有一包烟。这些人,说好听点,叫门客;说不好听点,叫混饭吃。这些人一般都还有点长处,或者会写诗,或者会弹琴,或者会算卦,或者会装狗叫——只有豫让,他啥本事都没有,纯粹就是一个混饭吃的。所以,智宣子每次看到他都摇头叹气。
豫让是怎么来到智宣子家的呢?
原来,有一年冬天,智宣子从外地回来,看见家门口的路边躺着一个快要冻死的人,就把他带回府中,给他送来热乎乎的饭菜,还给他治病。如你所知,这人就是豫让。豫让病好了,却也并不离开,当然,智宣子也不驱赶,就让他在家里做了一个食客。
豫让在食客群里也不受欢迎。尤其是一个叫子敏的人,他一见到豫让,就少不了要讥讽一番,指责他吃白食,“我们吃白食至少偶尔装装狗叫,你呢?啥都不会,白浪费了你那张嘴。滚蛋去吧你。”
豫让不生气,也不离去,依然捧一个烂碗到厨房打饭吃。
智家一个叫智果的族人看不过去了,严厉地批评子敏,“你这样说他太不厚道了吧?这世界上的所有东西,都会有他的用处,何况人乎?我相信这人一定会有发挥能力的一天,请你不要狗眼看人低。”
可过了很久,豫让都没显示出啥本事来让人大吃一惊,坏毛病倒是不少。不爱卫生啊,随地吐痰啊,还特别喜欢喝酒,一喝就是酩酊大醉。要说光是这也没啥,他还经常抱怨这抱怨那。比如,他抱怨伙食太差了,鱼肉都没有。智宣子听不得他埋怨,得,给他按照中等食客的标准加餐,顿顿有鱼有肉,这些没说的吧?不,没过几天,他又抱怨出行没有专车。走路太累,而且忒没面子。智宣子那天心情还不错,索性好事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就给豫让配了一辆专车,这可是上等食客的待遇啊。这下你该知足了吧?哼,如果真是这样他就不叫豫让了。豫让坐上了专车,又开始抱怨没有钱用。智宣子心里虽然讨厌,照样满足他的要求。因为他不想在这样的小事上承担“不能容人”的名声。可过了一段日子,豫让又抱怨没有老婆,孤枕难眠无心睡眠。智宣子想,“果然是饱暖思淫欲啊。”花钱买了一个奴隶的女儿,送给豫让做老婆。你猜怎么着,豫让不但不感激老板的恩情,反而加倍地埋怨,“这个女人没有老板的女儿漂亮。”
智宣子听了这话,气得当即拔出剑来,要割掉豫让的“狗头”。
预言家
豫让第一次展示才华是在智宣子选择继承人的大会上。智宣子老了,要在儿子里选择一个人来接他的班。智宣子非常喜欢小儿子智瑶。智瑶也确实一表人才,文武双全,聪明能干,几乎就是一个完美无缺的人物。但是,豫让告诉智果,尽管智瑶拥有5大优点,但仅有的一个缺点“心胸狭窄,不能容人”,就足以表明他不是一个合格的继承人。豫让叫智果在选择继承人大会上,一定要支持长子智宵担任继承人,因为智宵虽然外表凶恶,可内心善良仁慈,才能将智家事业发扬光大。
豫让这番话显示出他敏锐的见识,超前的人才观点。可惜智宣子一意孤行,最终还是选择了智瑶。同时也将智家推入到崩溃的边缘。
智宣子死后,豫让、子敏等人都转到智瑶门下。智瑶对豫让说,“我知道你在背地里阻扰我担任继承人,现在我要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做宽宏的胸怀。你放心,虽然你悄悄说我坏话,我还是会重用你的。我要你亲眼目睹,我一定能让智家兴旺发达。”
豫让嘴巴一撇,“就凭您今天这番言辞,我也敢断定,您带给智家的只能是灾难。”
智瑶一怔,想一个耳掴子甩过去,只不过刚刚夸了海口,有些不好意思。这才讪讪做罢。
实事求是地说,智瑶在接班之初,倒也兢兢业业,不负众望,多次带兵帮助晋国打赢了齐国和郑国。他对豫让也很尊重,凡事找他商量,把他当做左膀右臂。可日子一久,权位一重,他就现回了原形,对豫让的劝谏也爱理不理,到后来甚至要豫让帮他倒尿壶——没了豫让,自有子敏一班人阿谀奉承,把智瑶吹捧得飘飘欲仙,不知今夕何夕。
豫让觉得心灰意冷,告辞了智瑶,独自跑到深山老林里当起了隐士。
豫让的预言终于得到了应验。公元前453年,智瑶在晋阳与赵、韩、魏三家作战,死于乱军之战,其全家也被赵无恤等屠杀个精光。赵无恤觉得还不解恨,把智瑶的脑袋做成了一个酒壶。那些智家豢养的食客,除了一部份死于战争中,绝大部分跟随子敏投降了赵无恤。每次赵无恤请他们吃饭,就会拿这个人头酒壶来盛酒浆。
赵无恤问,“各位,这个是你们的前主人,你们看到了有何感想啊?
子敏呸了一声,说,“这人又呆又蠢,怎么够格做我们的主人呢?只有您这样英明神武的人才能够做我们的主人,您瞧,把人头做成酒壶,这需要多聪明的脑袋才想得到!”
赵无恤哈哈大笑。
一次完美的刺杀
豫让本来在深山里做隐士,活得逍遥自在,可他听说赵无恤用智瑶的脑袋做酒壶,极为恼怒,跑下山来,要替智瑶报仇。
赵无恤这天晚上喝了不少酒,尿意来了,要上厕所。他踉踉跄跄地来到厕所外面,被夜风一吹,醒了不少。想,“以前上厕所都要派卫兵先检查一遍,今天还是不要省了这道程序吧。”于是就回去叫了几名卫兵来检查厕所,这一检查,就查到了躲在厕所里面的豫让,豫让怀里还揣着一把锋利的佩剑。
赵无恤连呼侥幸。他审讯过豫让之后,卫兵们要杀了豫让,赵无恤说,“智瑶没有后人,难得他食客有如此忠心,放过他吧,最多我以后小心点。”
豫让被松绑后,并不离去,他对着赵无恤说,“我还会回来杀你的;如果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请杀掉我吧。”
赵无恤摆摆手说,“你去吧。谢谢你的提醒。”
之后赵无恤出行时加强了戒备,豫让再也无法轻易近身。豫让就把漆涂在身上,使皮肤烂得像癞疮,用热油泼在脸上,毁了面容,又吞下炭火使自己的声音变成嘶哑。做完这一切后,豫让走在街上,连自己的妻子都认不出来了。他这才准备第二次刺杀行动。
这天,赵无恤骑着马,经过一座桥,正要上桥时,马儿突然嘶叫起来,怎么都不肯上桥。赵无恤一下就明白,桥下肯定有古怪,搞不好就是那位好朋友豫让在下面搞鬼。他派士兵到桥下一看,果然抓住了带着弓箭的豫让。
赵无恤百思不得其解,“你曾经也在范家和中行家做过食客,智家灭掉了他们两家,你为何不给这两家报仇呢?”
豫让说,“没错,我确实在范家和中行家做过食客,可这两家只把我当普通人,我就只好回以普通人之礼。而智家当我是国士,我也就还之以国士之礼。”
赵无恤说,“智家有很多食客,比如子敏等人现在也跟着我过日子。你为什么不学他们的,也跟在我身边,这不是增加了刺杀我的几率?还用得着这样辛辛苦苦毁掉面容?我不妨坦白告诉你吧,你这样做,根本就没有成功的希望。”
豫让正色道,“赵先生,您这是在唆使下属做谋杀主子的事吗?您要知道,如果我投入到您门下,必定会为您效劳,为您的前途出谋划策,谋杀主子的事情,我豫让是做不出来的。我知道我这样做,一辈子都没有成功的希望,之所以仍然‘知其不可而为之’,乃是让那些卖主求荣的人感到羞耻。您还是杀掉我吧,不然我会一而再在的前来刺杀您。”
豫让的肺腑之言使得赵无恤感慨不已。他心里想,“为什么当初是智宣子,而不是我老爸救了你呢?”但他也清楚,如果此时不杀掉豫让,搞不好以后自己真的会被这个傻得可爱的杀手所杀。于是他命令卫兵们上前……这时,豫让说道,“且慢……”
赵无恤问,“您后悔了吗?”
豫让摇头说,“不是。我想请求一件事情,请你除掉上衣,让我象征性的刺杀几下,表示我为主人尽了力,死了也可以瞑目了。可以吗?”
这个请求有些古怪,赵无恤还是答应了。
于是,豫让就拔出佩剑,跳起来对衣服刺杀了几下,向天空大声叫道,“主人,我已经替你报仇了!”
豫让嘶哑的声音回荡在春秋晚期的晋国。有些悲壮,更让人肃然起敬。这个很傻很天真的杀手,其实就是春秋精神的象征。在春秋时期,“礼崩乐坏”,人心虽然已经不古,但最初的质朴还是保留了几分。行军打仗,虽然已经学会了使用狡诈之术,但多是点到为止,敌人失败了,也不会拼命去追赶——如果与之后的战国时代相比,我觉得春秋更像是一场儿童之间的办家家游戏,而战国,就多了几分杀伐之气、几分血腥之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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