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陈炯明辗转难眠,他想不通,为何陈七不给自己安排一项任务,哪怕是一项简简单单的任务,莫非自己曾经无意得罪了陈七?然而这种可能性并不大,一来这是首次和陈七会面,之前并未与其有过接触,二来自己一向微言慎行,其中并未有冒犯陈七的片言只语。陈炯明想破脑袋也没明白,天已灰蒙,陈炯明无法入眠,梳洗整理完毕,呆坐床沿静待天亮。陈炯明突地想到,与其呆坐,不如当面问陈七个清楚,想到做到,遂推门而去。
陈炯明刚走到大院,只见陈七和自家三兄弟聚首在凉亭上,亭上只挂着一副灯笼,火光并不明亮,陈炯明正要上前问陈七个究竟,只听见陈七在询问兄长昨天吩咐的事情可曾办妥,陈炯明倒想听听他们的话,闪身躲到附近的树丛中,只听见陈天明道:“先生,九口瓦缸已备好,皆长高各九寸。”陈七点点头,表示认可,陈永明道:“先生,无根水已备妥,本地近日并无雨,适逢邻县大雨,已派人取得。”陈七问:“可确保是无根水?”陈永明道:“在下派亲信前往,确保无误。”陈七笑道:“这就好,那么扶棺的人选是否已定?”陈世明作揖道:“人选已按先生的安排,由我等三兄弟连同本家的一名侄子同行。”
陈世明话音刚落,陈炯明便发觉不对劲,什么兄弟三人连同侄子?那是否把自己排除在外?岂有此理!做儿子的也不能为老父扶棺,这还有天理?事到如此,陈炯明可以断定,陈七显然是对自己存在成见。陈炯明穿出树丛,直直跑到众人旁边,抱拳道:“陈先生若对在下不满,可以明说!”众人皆被陈炯明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陈七喝了口茶说:“不明四公子所谓何意?”陈炯明也不回避,望着陈七的眼睛,一句一字说:“先生是否针对在下?为何褫夺在下为老父扶棺的资格?”陈七轻叹一声,道:“在下并非针对公子,四公子多疑了,只是先父下葬此行,公子实在不宜前往。”陈炯明抱拳道:“在下只想尽最后的孝心,如有不便之处,恳请先生明言!”只见陈七双眉紧锁,似有难言之隐。陈世明上前道:“先生,炯明也是想尽点孝心,恳请先生代为安排。”陈七摇摇手,良久才拼出一句:“四公子戾气太盛,不宜。”
陈家四子面面相觑,不明陈七所云。要知道,陈炯明乃一介书生,早年已中得秀才,温文儒雅,一举一动无不透露着浓厚的书生气质,陈七竞道其戾气太盛,实难令人信服。陈炯明未曾料想陈七不给自己安排任务的原因竞是戾气太盛,不甘道:“先生,竞存乃一介书生,何来戾气?”陈七眉头依然深锁,并未回答陈炯明,而是掐指算着什么。陈世明道:“此处并无外人,先生但说无妨。”陈七摇摇头说:“陈老先生对在下有恩,寻龙探穴、保全陈家子嗣,在下定当尽力而为。然四公子参与扶棺下葬,在下段段不可答应。四公子须明白,事出皆有因,因果由天定,请四公子相信在下,一切皆为公子着想。”陈炯明抱拳道:“先生,生不能为父尽孝,死不能为父下棺,竞存以后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请先生安心,一切后果由竞存承担,但请先生安排竞存为父扶棺!”陈炯明目光炯炯,神情煞是坚定,陈七叹道:“在下欲改天命,然天命不可违也。事已至此,四公子听在下一言,若公子首肯,扶棺下葬之事,公子皆可参与。”陈炯明道:“先生但说无妨。”
陈七道:“若参行,日后定众叛离,潦倒困,异乡死,葬无棺,白发送。”陈七言罢,陈家四子无不目瞪口呆,陈七话虽没挑明,但众人皆知道,这是陈七对陈炯明命运的一个预言。人无知则不惧,人若知则生怕。陈七定眼看着陈炯明,陈炯明也看着陈七,嘴皮已有些颤抖。陈世明道:“先生,此话当真?”陈七道:“大公子想必也清楚在下的身份,在下绝不戏言。”陈世明想起老父遗信中所言,昨晚山中之事,知道陈七绝不会妄言。于是陈世明道:“四弟,此事你还是别参与。相信爹也不会责怪你。”陈炯明听了陈七的言语,没想到参加先父的葬礼竟会使自己落得如此悲惨的下场,不由心生寒意,但一想到为子而不能尽孝,实乃天地难容,日后下到黄泉,该如何面对列祖列宗。于是,陈炯明一咬牙道:“先生,竞存日后就算死无葬身之地,今日也要为老父送行,恳请先生安排!”只见陈七对这陈老太爷的棺木跪下,磕了三个响头,站起身来说:“福祸皆天命,半点不由人。既然四公子坚持,那请各位听从在下安排。今夜子时,寻龙探穴。”
定眼
陈七让陈家四子把九个瓦缸都盛满无根水,一字排开在大院上。按陈七的解析,让九口瓦缸接收清晨的第一缕雾气,第一缕晨光,谓之雾仙,作用实乃吸收天地之精华,用以加强葬穴的龙气。一切办妥,陈七又吩咐准备一些木康、几把铁铲,约定子时在大院集合,然后让陈家四子各自歇息。
看着陈七离去的背影,陈炯明问道:“大哥,这陈七到底是何来头?”陈世明寻思了一下,道:“四弟可知为兄为何烧掉爹的遗信?”陈炯明摇摇头,陈世明拍拍弟弟弟的肩膀说:“父亲明言,陈七之话如父亲之话,听之信之;陈七之身份不可泄漏,切记切记,信毕即毁之。”陈世明又告诫三位弟弟,丧葬之事皆听陈七之安排,别的事情别多问,待到时机成熟,自会告知大家。当日无话。
是夜子时刚至,陈家四子已齐集大院,静候陈七的吩咐。陈七一身夜行衣,斜挂一布袋,清点陈家四子准备的物品,确认无误,便示意出发。
陈世明问道:“先生说过信中之事已办妥,此为何行?”陈七道:“广东本非龙栖之地,觅一龙穴并非易事。数月前在下夜观天象,此地一处山势突变,疑有龙气聚集,在下前往勘察,发现此处竟藏一青龙。然此穴初成,龙眼之所尚未能确定,此去便为定眼而行。”陈世明道:“听从先生安排。”陈七又说:“在下在此明言,此青龙虽非九五之尊,但陈老太爷葬得此处,已足以庇荫子孙后代,吾等皆非天子之命,觅得此穴已属难得,各位莫强求真龙之命。”陈世明道:“先生安心,吾等皆非贪婪之徒,只求一穴以安先父。”陈七点点头道:“这就好。”陈炯明心思多,问道:“既得龙穴,陈先生为何不先安葬双亲?”
陈七大笑道:“能医者不能自医,四公子该明白个中原理。”说完,只见陈七掠起左手衣袖,陈家四子就着火把一看,无不触目惊心,只见一条红黑交错的斑条由手腕处延伸至手臂深处,此红黑斑条宛如有生命一般,时而膨胀,时而扭曲。斑条每抽动一下,陈七的脸色就扭曲一下。陈世明惊道:“先生,这是?”陈七退下衣袖,坦然说:“天谴!”
世人皆知,天机不可泄露,偶有通天者,敢逆天而行者必遭天谴。陈七左手上的红黑斑条,似乎正正印证这一说法。陈七整理好衣服,不再多言:“各位莫再问缘由。此穴乃在下为陈老太爷觅得,此行定下龙眼,安葬即可。各位出发吧!”陈家四子不再多语,提拿工具,紧紧跟在陈七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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